脸得意。
今天是他有史以来花费时间最长的一次,他的情绪不知不觉也由着从玩笑,到认真,再到一种尊重变化着,从书主人的字迹上不难得出,这个少年年纪不会比现在的自己大过太多,却已有着惊人的剑道天赋,宁白衣也真正的改掉了小觑这个世界的心态,强者,果真哪里都有。
辛苦地修补完两张时,宁白衣觉得精神变得有些恍惚,身体却格外的轻盈起来,彷如毛孔散开,整个身体在呼吸一般。
又过了很久,天色渐白,当第一抹阳光落入院子,他正好完成了最后一笔。
忽然,天地间响起一道轻微的碎裂声,一股微不可觉的气息席卷整个院落,直往苍穹飞去。
一抹欣喜的笑容从他嘴角蔓延开来,一夜的时间,他跨过了凡人的那条桎梏,真正跨入了武者的行列。
……
当宁白衣成功跻身玄感之境的时候,燕然城上空并没有烨烨雷电,百川也并没有沸腾,山冢自然也没有崪崩,高岸依旧挺拔,深谷也未化为丘陵。
整个大陆依然像平时那样,平静而安宁。
只是那道微不可闻的碎裂声,驾着轻风,伴随着晨曦慢慢地在天地间游荡。
没有惊醒枝头的鸟儿,没有在安若明镜的湖面荡起半点涟漪,甚至没有拍散稀薄的晨雾,在所有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平常的早晨罢了。
但还是有人听到了。
比如泰山顶上那位,此时正皱着眉头。
这位引领天下儒门的领袖,两百年前似乎便听过这样的声音。碎裂,如幼凤破壳,似乎代表着一种新生,可又何尝不如恶魔脱枷,带来无尽毁灭。
想到恶魔,似乎在泰山底下就镇压着一个。他孔丘两百年不下泰山一步,不就是为了看守此人么。
望着玉皇顶上那一排排灯火通明的宫殿阁楼,一股股金黄色的浩然正气环绕其间,他的心里稍稍安定了几分。
老者穿着一身黑袍白衬,头发散在身后,衣袖两边,各有七片银圈构成北斗七星图案。
南斗七星掌生,北斗七星掌死,这竟然是道家借天延命的手段。
他喟然轻叹: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想我孔丘今日,却得靠道门苟活。”
他身旁站着一个孩童,怯生生地问道:
“先生,李师送给你的这套龙甲北斗衣不好么?”
老者摇了摇头。
他身体微微颤抖,并不是因为罡风寒冷,而是来自于内心深处的某种恐惧。
他迈着步伐,左手牵着孩童,一步一阶地从山路走下,这里是后山,平常人迹罕至。
东百丈崖的顶端,有一横跨两岸垂直河谷的浅白色岩带,好像一条白色纹带绣于峭壁边缘,另一头埋于浓雾之中。
老者走到崖边,停了下来。
“小珂,你觉得稷下学宫里,那七十二位圣徒编的那本《仲尼长短句》如何?”
孩童低着脑袋,默不作声。
良久,孩童似是鼓起勇气,低声道:
“先生说过的话,做弟子的自然会牢牢记在心里。若无心去记,纵然是留在纸上,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老者眼睛散发着亮光,摸着孩童的脑袋:
“呵,将来有一天,你会用得着的,到时候替我烧了他们好不好?”
孩童疑惑地望着先生,还是点了点头。
他的心里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们?指的是先生那七十二位徒弟,还是那些书呢?
老者缓了口气,松开了孩童的胳膊,在孩童满脸惊讶的神色中,朝着岩壁上那道白纹踏了上去。
竟然凭空而立,没有掉下去。
他一步一步地向下走去,很快身影便埋没在浓雾之中。空荡的山谷里,响起了一个冷厉的声音。
“哼,两百年前我可以把你镇压,现在无非再来一次罢了,你又能起什么风浪!”
在那道白纹的尽头,一个望不见尽头的深渊内,一个黑影依然不动地跪在那里。
良久,他猛然抬起头来,嘴角微翘。
《剑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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