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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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苏南在房间内走了一圈,在看到凌乱的衣柜时,脸色越发黑沉下来。他蹲下.身,抽出夏之桃放在衣柜底部的行李箱,伸出手在里层寻找了一圈。

    眯着眼,他慢慢抽出手。

    一张被保存得极好的小相片正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手心。相片里乐乐歪着头,笑得露出脸颊上两个可爱的梨涡。

    苏南静静地看着相片。似乎此刻他才发觉,这个早已不再鲜活的小女孩和夏之桃长得极为相像。一样的大眼,挺翘的鼻子,还有笑起来会微微翘起的小嘴。

    他慢慢站起身,将相片放到自己口袋,转身问秘书:“查过监控录像没有?”

    女秘书点点头,皱着眉头说:“保安科说上午包括我们这个楼层在内的三层楼,监控系统都出了点问题,大概是十一点多抢修好,我看过之后的录像,没有看到夏小姐的身影。”

    苏南皱起眉,反问道:“这么巧?”

    “我也觉得太巧合了,经理说保安科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会议厅,用来确保书记的安全。其实这三层楼的监控系统前两天就有些不稳定,只是他们一直抽不出人手来维修。”

    苏南摇摇头,像是对这个理由还不大相信。

    手插在口袋,他慢慢踱步到卧室门口。

    床的中间微微凹下去一片,依稀可以看得出来不久前躺睡的痕迹。他紧抿着嘴走到卧室的小竹木阳台,站定,朝外看去。

    白日里的向县褪去了黑夜的锋芒,站在高处朝远俯瞰,左右两区的分界已经不再明显。路上的车水马龙全都变成了一粒粒芝麻大小的黑点,时快时慢地移动着。

    女秘书听到中央空调“咝咝”的出气声,终于憋着气开口:“苏总,下一步该怎么办?”

    苏南的眼神仍是执着在向县的这一块土地上,过了许久,才慢慢地说:“查查王景行。还有,叫魁叔上来。”

    女秘书答应了一声,转身疾步离开。

    过了许久,房门被敲响。魁叔皱着眉走到苏南身后,声音里带了点颤抖:“她跑了?”

    苏南转过身,不动声色地扫了魁叔一眼,然后慢慢踱步走到一边的藤椅上坐下。不过须臾,秘书也上来汇报:“王特助没有参加下午的会,也没有买机票离开,但是我可以确定他现在人不在向县。向城建市长身边的人打听,他们都一脸晦涩,没有多的语言。”

    魁叔挥了挥手,秘书转身离开。

    “阿南,现在怎么办,我说过不能对她掉以轻心,这下好了,漠北还没走,大小领导都在向县,要是她做出什么事情来,就算我们最后能够压下去,夫人和小姐的名誉也保不住了。”

    苏南皱着眉没说话,魁叔提高声音:“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笑了笑,苏南眯起眼来。“这样大的酒店,总会留下蛛丝马迹,你先去查查王景行的行踪。记住,这件事情不能让我父母知道。”

    “那是当然,这件事我也有责任,自然不会让他们知道。那……我先出去了。”

    苏南点点头,看着魁叔转身离开。

    “啪”的一声关门声响起,室内恢复寂静。苏南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底的暴戾才开始堆积,回过头,他看到了摆在他身边桌上的一个小医药箱。箱子里摆满了跌打药,还有一小捆膏药胶布。他抬起脚,一脚将小桌踹翻,yīn狠的脸上风雨欲来。

    ……

    “橙果”的发言因为苏南的离场引来许多不必要的议论,虽然最终被齐总一张嘴灵活地掩盖过去,可是散会的时候,齐总想要走到领导团中间去打招呼,却只见到书记一脸疏离,还有城建市长满脸的不赞同。齐总心里咯哒一响,原本信心在握的事情忽然就生出许多动摇起来,打电话给苏南,手机却久久无人接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苏南连这样重要的公事都丢下不管?

    苏书记一行离开向县时,苏南终于出现。

    领导发表了一通简短的谈话,便率先带头进了安检口。等到领导团和记者团全部离开,齐总才走到苏南面前,将下午会议上的小插曲汇报给他听。

    “提问的记者十有八.九是受‘安氏’指使。”齐总皱着眉说道。“安氏”是“橙果”的最大竞争对手,即使这样,“橙果”也从未将它看到眼里,只是没想到,“安氏”竟然胆子这样大,当着苏书记的面问出这样的问题。

    苏南点点头,沉吟几秒才说:“城建市长那边继续跟进,只要方案拿得出手,他不会太在意这些风言风语。”

    齐总得到圣旨一般点了点头。

    “那我们还是照原计划明早回A市吗?”

    苏南揉了揉太阳穴,回答他:“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公司的事情就麻烦你多费心,不需要每件事都等我来决定。”

    齐总疑惑地点点头,没再多问。

    苏南又朝秘书示意地点了点头,等她走到近前,才轻声说:“你留下来。”

    秘书知道他还在为夏之桃的事情烦心,当下也不敢多说一句话,只点点头站在一边,等他下一步的指示。

    另一边,当着苏南的面保证要去查王景行的魁叔拨通了苏夫人的电话,一通电话打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挂断,放下电话,魁叔马上开车往小溪村驶去。

    王景行的忽然消失无异于给他提供了一个最好的契机。起先他只是想给苏南造成一个夏之桃独自逃走的假象,可是他也知道,苏南这样精明的人不可能会轻易相信。却没想到会将王景行牵扯进来。魁叔笑了笑,合着车内的音乐,手指在方向盘上轻快的叩打着。

    小溪村离向县有将近一个半小时车程,车只能开到大路上,有很长一段路小车开不进去,需要下车步行。

    夏之桃此刻就被魁叔关在了小溪村的一处农家小院。

    魁叔打开门,将手里提着的袋子丢到桌上,冷眼看了看角落里坐着的夏之桃。

    灰头土脸,衣服和头发都凌乱不已,只是他竟然还能看到她眼里的憎恨。魁叔忍不住笑了出声,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死到临头,还这么不服气?”

    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扯开贴在夏之桃嘴上的胶布,听到她嘶哑的惨叫声的同时,也看到了胶布上的鲜血淋漓。魁叔将手里的胶布往脚下一丢,说:“你最好闭上嘴,不要等我再拿东西黏到你嘴巴上。”

    夏之桃冒着冷汗,感觉自己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动了动嘴,牵扯到唇上的伤口,痛得让她连脚趾头都开始颤抖。

    “苏南不是要让我生不如死吗?这么快就等不及要处理掉我?”

    魁叔抓紧她的头发,将她拖到自己眼前:“阿南没有那个耐心和你玩下去了,所以……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去和你女儿团聚。”说罢,他重重地甩开她,走到桌前拿起上面的袋子,一把丢到她脚下:“走前让你做个饱死鬼。你放心,你父母那边我们自然会安顿好,你就安心在这里等上两天,数着日头等结局吧。”

    夏之桃闭了闭眼,露出一抹浅笑。

    她一直自认为了解苏南,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当初的自己太可笑。如今,仇恨又算得了什么?她连自己的命都快要保不住。莫名从这个世界消失,她知道他绝对有这个能力。也许过个十年、二十年,世人发现了他的罪恶,可是那又怎样,她的骨骸早就不知道遗落到何方,乐乐的冤屈也已尘封,她甚至不敢想象,当年迈的父母带着伤痛重复走上她走过的这条复仇道路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人心是软的,是有血有肉的。可是……他怎么能心狠成这样?

    她从来都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公道存在的,可是……在他面前,强大的权势掩盖了一切,他可以只手遮天,可以因为个人喜乐左右他人生死。

    这一刻,夏之桃觉得绝望的同时,也深感悲哀。一无是处的小民,果真斗不过权势熏天的大人。

    后悔吗?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想她仍旧会选择同样的道路。

    凄然一笑,她闭上眼,一滴眼泪从眼角急速滑落,顺着脸庞爬到她的嘴角,浸湿了鲜红的血口,交织成一缕血泪,缓缓滴落在地。霎时,地上绽放出一朵淡红色的花朵,蓬发待放,触目惊心。

    魁叔在屋内走了一圈,心中的犹疑和焦躁仍是纠缠着他。

    他太清楚苏南的脾性。如果私自处理了夏之桃,他知道苏南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作为旁观者,从一开始就站在局外看着他们,他见证了苏南初时的狠戾和决断,那个时候,他甚至有些同情夏之桃。可是苏写忆的事情将他所剩无几的同情完全剥夺,苏南决定的方法也让他直觉拖泥带水。直到夏之桃真的住进“留园”,他才开始激烈反对起苏南来。

    按照他的想法,要么将这个女人远远送走,要么干脆利落一点,就按夫人的指示来,让她永远开不了口说话。苏南却执意将这个女人留在身边,直到昨天,这个女人竟胆大包天跑到苏漠北面前告状。

    魁叔点了根烟,眯着眼看着瘫坐在地的女人。

    怪只怪她太不识好歹,与其冒险让她待在苏南身边做一枚定时炸弹,不如由他来结果了她。

    将烟头往远处一弹,他走到桌边,拿出包里带着的一根粗绳。

    夏之桃见状,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声音早已变了调:“你们会不得好死!你们会不得好死!”

    魁叔气得将手一扬,手里的粗绳在空中发出“嗖”的一声,准确地朝夏之桃甩去,“啪”的一声,粗绳直接甩到了夏之桃侧臂上。

    “小姑娘还挺会躲。”魁叔笑了笑,玩似的抬手,一鞭甩到了她的背上。

    “啊……!”夏之桃惨叫着往后缩,可是面前的男人却猩红着眼,像是发了疯一样,手起鞭落,每一鞭都用了十足的力气,直叫她痛得发麻,连躲避都没了力气。

    甩了两鞭,魁叔心里的火气终于消下去一些,他看了眼窗外渐渐黑下去的天色,决定快刀斩乱麻,于是收了鞭子往前走去。

    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女人像是晕过去了。

    这样也好,省却他不少力气。“哼”了一声,魁叔拿着一瓶药水走到她面前,将趴着的女人翻转身后,低着眼慢慢打开瓶盖。

    刺鼻的味道让魁叔皱了皱眉,他小心翼翼地握着杯壁,伸手去抓她的头发,刚伸出手去,眼角却扫到一抹可疑的红。

    心中一跳,魁叔微微偏过头。

    伸手将她推开一点,一大滩刺眼的红马上撞入眼底,魁叔的心猛然下沉,不可思议般地回头看了眼紧闭双眼的女人。他轻轻挪动了一下她的腿,在看到她大腿处的血迹后,猛然跌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要出去一整天,不知道能不能更新,先给大家打个招呼告个假……要是回来早就码字更新~

    PS:我是不是文章断得恰到好处?嘿嘿嘿

    ☆、32

    第三十二

    魁叔手忙脚乱放下瓶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键时,手有些轻微地颤抖。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机械的女声传来,魁叔才想起苏夫人已经上了飞机。

    心里猛然下沉,他看了眼夏之桃,焦躁地在屋内踱步起来。

    如果……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怀了阿南的孩子,那么他现在这样做,岂不是亲手毁灭苏家的血脉?

    军人的忠诚让他没有办法再下手,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如果这一次不将夏之桃处理干净,这个女人一定有能力将今后的事情弄得失去控制。

    地上躺着的女人像是一把枪,直直地顶在他的头顶。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般长久,久到他的身体都快要僵硬得站立不稳。

    一咬牙,魁叔弯下腰去将夏之桃抱起,疾步朝外跑去。

    到了卫生所,医生检查了一下夏之桃的状况,面色不豫地斥责道:“怎么回事,虐待孕妇吗?!”

    魁叔黑着脸,声音焦急,同时透漏出许多威严:“一定要将孩子保住,麻烦了。”说完,也不顾女医生的脸色,径直走到一边打电话。

    就算现在赶去县里的医院,路上也要一个多小时,他怕夏之桃挺不住,更怕这个孩子就这样流掉,如今之计,只有将实情告诉苏南,让他动用关系将医生和器材带来。至于他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总归逃不过去,况且逃避也不应该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态度。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起来,那一边的苏南似乎很倦怠,声音懒洋洋的:“魁叔,什么事?”

    魁叔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直接说:“夏之桃在小溪村168号的村卫生所,你带几个产科医生还有器具过来,要快。”

    苏南没说话,顿了一秒,电话被挂断。

    魁叔看了眼渐渐黑下去的手机屏幕,退了几步沿着墙壁慢慢坐了下来。

    黑色的天幕还带着点微蓝,天上布满了闪亮的星,他想,明天一定是个大好的晴天。

    ……

    苏南赶到卫生所时,没有看站在角落的魁叔,随他来的医生和护士进门之后,他的脚步堪堪停在了门口。

    魁叔低着头走近,走到离苏南两步远的距离,这才看到面前的苏南双眼猩红,眼底是隐藏不住的戾气。虽然面色平静,可是魁叔却被他的这幅表情震得全身一抖,脚步停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阿南,是我对不起你。”话音刚落,苏南微微侧身,一拳朝他挥去。

    拳头带起一阵忽地风声,拳起拳落,只听到一声沉闷的“啪”,然后便是人的身体倒地的声音。

    苏南紧了紧拳,目光凉凉地扫了旁边的护士一眼,后者被他吓得将“安静”两字吞回了肚子里,转个身钻进了病房。

    “你果然是父亲的好帮手。”苏南笑了笑,眼里泛着一股莫名的情绪,像低落,像嘲讽,也像愤怒。揉了揉太阳穴,他没再说话,直接转身走出了房间。

    小溪村比向县的空气还要清新许多,空气里带着股特有的泥土气味。卫生所前有一片空旷的空地,苏南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在空坪上默默地走了一圈。

    远处传来一声狗吠,突兀的一声响,将他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狠狠地拉动了一下。

    脑袋里有根神经重重地抽了一下,随即,他听到了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夏之桃低低的呻吟声。

    向前急急地迈了两步,可是却又颓然地停住。

    他进去又有何用?

    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在发展,可是这一场小小的意外,就快要将他所有的心血付诸一炬。

    里面的那个女人,昨天是他亲手将她推倒,他看到她神情痛苦地倒在椅子上,看到她脸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转了个身给她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那个孩子……在那一刻,竟然由他亲手推开。

    手紧握成拳,他觉得心底的怒火快要将自己灼烧起来,重重地朝前一击,积蓄了许多力量的拳头“啪”的一声落在了坚硬的水泥墙上。看着眼前渐渐化开的红,他忽然觉得心中狠狠地抽了抽。

    屋内的呻吟声慢慢低了下去。过了不知多久,魁叔压低声音走了出来。

    “对不起夫人,您先在县里安顿下来,事情有变……”

    苏南走上前,一把夺过魁叔的手机,对着那头的人狠狠地说:“苏夫人,您该停手了。”

    魁叔惊恐不已,眼睁睁看着苏南拿着自己的手机走远,等了不到两分钟,才看到苏南冷着一张脸回来。

    将手机往魁叔一丢,苏南眯着眼说:“今天的事情我回去再和你算,你走吧,将我妈送回去。”

    魁叔忙不迭点头,走了两步,又转身说:“阿南,不管怎样,夫人的出发点是为了你们兄妹。至于我,这次的事情全部是我一个人做的,夫人也是我打电话叫过来。等夏小姐醒了,我任凭你处置。”点点头,魁叔大步走远。

    过了不到一小时,一个护士满头大汗走出来,朝站在门外的苏南喊道:“孩子保住了!”

    苏南一惊,大步朝前迈去,护士忙挡住他欲跨进门的身体,急急地说道:“苏总你现在还不能进去,不要感染到她了!我是出来和你说一声,医生现在还在进行后续的保胎,之后这几天还要看孕妇自身的恢复能力,安全度过这几天就没事了!”

    苏南抓着护士的肩膀,低低地问:“那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

    “只要安全度过这几天……这边卫生所的医生急救措施很及时,幸亏……”护士说话有些颤抖,苏南见状,放开她,话里听不出情绪:“她怎么样?”

    护士舒了口气,说道:“暂时没事,不过这个过程挺痛苦的,您多关心关心她。”

    苏南皱皱眉,点了点头:“方便转院吗?”

    “最好还是不要,很多器械您都一起带来了,这几天还是在这里不要动的好。”

    点点头,苏南挥挥手,走到一边打电话。

    来得匆忙,他只来得及将恰好到向县的产科教授请来,护士和器械都是临时调用,需要的药品和熟于照顾的看护还需要他一一打电话找人。

    拿起手机,他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轻微地颤抖。

    轻轻吐了一口气,苏南看了眼无穷的夜空。

    也许今后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她面对。他不知道她会怎样对待他们的孩子,也不知道将这个孩子保住究竟是错是对。可是……他的手轻轻伸进口袋,触摸到坚硬的照片一角,心里忽然柔软下来。

    医生出来时也是满头大汗,苏南得到允许,马上走进病房。

    卫生所条件简陋,唯一一间最大的房间充作了手术室,而夏之桃正躺在手术室旁边的房间里。远远地站在门口,便看到床上微微隆起的身形,苏南慢慢走近,随即,眉头越皱越深。

    他俯低身子,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在看到她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后,眼底的怒意像暴风雨来临前奏一般,越涌越深。

    一旁的护士看到苏南的表情,忍不住说:“不止这一处,后背还有一条。已经涂过药水了。”

    苏南点点头,嘴唇紧紧抿住。

    护士轻手轻脚走出去,顺便将门带上。房间里只剩下苏南和昏睡的夏之桃。

    他的手轻轻地在她手臂上抚过,最终停留在鞭痕的旁边。

    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就见到她整个人缩了一下,他的手烫伤般的收回,停滞在空中,久久没有放下。

    “后背还有一条”。护士的话在他耳边回荡,他想起昨日她摔倒在地时眼底的痛楚,忽然有些烦躁。静静地定了定神,他的手慢慢地抚上了她的小腹。

    隔着被子,掌下的身体似乎很温暖,他轻轻地抚摸着,眼睛却停留在她脸上。

    这张脸,也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会这样恬静,才不会用憎恨的眼神和厌恶的神情面对他。他苦笑了一声,手指慢慢来到她的脸颊。拇指在她侧脸轻抚,然后覆到了她紧闭的眼睛上。

    如果不是感受到她缓慢的呼吸,他甚至以为躺在这里的人只是一个冰冷的躯体。

    他的心一抽,手指也神经质地收缩了一下。低下头,他细细地将被子掖好,又将灯光调暗。

    安静的夜里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苏南皱了皱眉,听到屋外传来守班护士的低呼:“你们不能进去!”

    他站起身,打开门将走廊的护士叫进病房,低声交代了几句,然后才大步朝大门口走去。

    轻轻拉开铁门,苏夫人正铁青着脸站在门外,见到他,扬手便是一巴掌,“啪”地一声,响彻黑夜。

    ☆、33

    苏南挡在门口,低着头,黑夜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苏夫人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沉着声音道:“让开。”

    从不忤逆她的苏南这个时候却没理她,目光直直地射向站在苏夫人身后的魁叔。

    后者叹了口气,轻声劝道:“夫人,阿南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的。您先回酒店,这样对峙下去,被有心人知道了会很麻烦。”一旁的曹阿姨也没见过苏南对苏夫人这般强硬,忍不住也开口相劝。

    “不管你以前做什么打算,现在我明确告诉你,这个孩子不能留!”苏夫人压低声音,明显是带着怒火道:“留下来也不一定生得下来,生下来也没有人会承认,阿南,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让我提醒你这么多次。”说罢,苏夫人转身往外走去,寂静的夜里,高跟鞋在水泥地上响起“扣扣”的敲击声格外醒目。

    苏南眯着眼看自己的母亲走远,等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他的眼神仍然停留在远方。

    “留下来也不一定生得下来,生下来也没有人会承认”,他清楚,这句话不仅仅是警告,他的母亲向来便是说到做到。

    揉了揉太阳穴,他轻轻地踱回病房。

    也许打过针的缘故,夏之桃睡得很稳,眉眼全部舒展开来。苏南静静地坐在床头看着她,用眼神描绘着她的每一个细节。

    拿出口袋里的相片,他轻轻地将它放到她的枕头下面。

    孩子一定会长得十分像她。有一头柔软的发,浓眉大眼,还有一张微微上扬的唇。苏南闭上眼,心里有一股刺痛,同时又有一种柔情,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他心里冲撞,继而散开,带起更多的波澜。

    ……

    经过医生每日调养,加上国外进口的保胎针作用,四天以后,苏南终于得到孩子确切保住了的消息。他马上开始准备将夏之桃接回到A市留园的家里,除了一直在留园的芳姐,另外又加了一个专业的医护人员,甚至专门辟出一间房放置一些急用物品。条件一点也不逊色于专业的医院。

    在小溪村治疗的这四天里,夏之桃多数时间都在睡觉,精神一直不好。睁开眼便能感受到身体每处的疼痛,反倒是睡着了便什么也感受不到,加上每次睁开眼都能看到坐在床头的苏南,她索性除了吃饭和做治疗的时间,其余时候都闭着眼。

    夏之桃从清醒过来不久便知道自己怀孕了。没有人和她说,可是也许是做过一次母亲的关系,她似乎能够感知到自己身体某一部分的变化,加上医生护士给她做的那些治疗和检查,就是傻子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忽然觉得悲哀。怀上仇人的孩子,这种在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狗血情节,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时候,她才切身体会到“艺术来源于生活”这句话的道理。

    记忆还停留在魁叔拿着鞭子、恶狠狠朝她抽来这一幕上。那时的疼痛似乎还十分清晰,清晰到每每她一回想,身体就会忍不住地颤抖。她记得自己被苏南推倒在地,记得自己满脸冷汗地趴在床上,还有被魁叔关在农家一处房子里一天一夜,然后便是残忍的虐待和濒死的恐惧。她以为自己死了,真的和乐乐在一起了,可是睁开眼,还能够看见蓝天白云,还可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活着。

    而将她救回来的,似乎就是肚子里这个孩子。

    夏之桃的手轻轻在平坦的小腹上抚摸,温暖的触感让她鼻端微涩,眼角慢慢湿润。

    孩子……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不可能再做母亲,没了乐乐,她对家庭与传承早已死心。可是这个孩子,却在这个时候到来,经历这样多磨难后,竟还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她既感激这个孩子救了她,可是同时,却又从心底里面排斥他。

    不仅仅因为这是苏南的孩子,更多的原因,恐怕是她内心里根本不愿意让另外的孩子取代乐乐。

    “想什么这么出神?”苏南端着热牛奶走到夏之桃面前,见到她皱着眉头且双手放在小腹上时,心里便明白了她此刻的想法,忍了忍,他轻轻地拉着她坐下,将牛奶递给她:“把这个喝完。”

    夏之桃一言不发,一口气将一杯牛奶喝光,然后放下杯子,不再说话。

    从小溪村回来后,她便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苏南皱了皱眉,伸手细细地将她嘴角残留的奶渍擦拭掉,又将放在椅背上的披风披到她的肩上。“天气慢慢凉了,要注意保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