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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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首锦衾今夜梦

    楔子销魂

    碧树掩映,朱漆染金,紫醉金迷,寂寞楼亭晚。

    天色渐暗,帐幕低垂,屋内暖香氤氲,令人目眩神迷。

    “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多少世事变迁,英雄豪强,如玉美人空余恨……”空旷的雕花回廊中响彻着飘渺的吟唱声,怅惘哀愁,声音却是黄莺般婉转,娇柔欲滴。

    廊外,一条原先盘踞在木柱上的纤细身影静听半晌,突地撩开低垂的帷幔,逶迤着软若无骨的身体就滑行了进去,从背后勾搂住了吟唱的白衫美人,“呀,姐姐的歌儿真好听,只是今日为何如此哀伤?听得我的心肝儿都颤了——”

    低吟浅唱的声音嘎然而止。

    唱歌人抬起脸来,那是一张美得让人砰然心动的俏脸,乌发明眸,面似芙蓉,娥眉淡淡,一双媚眼顾盼生辉。她红唇微启,沉吟半晌,蓦地嫣然一笑,道:“春色荡漾、勾人魂魄总是千篇一律,腻了,今儿个想换换角色……”

    “哟,原来姐姐是想换口味了,看来今儿最好来个懂得温柔体贴、怜情蜜意的主儿才好呢——”说话的人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她身着一袭青色纱裙,半掩半露的前襟微微露出诱人的胸线,眉如柳,唇如蜜,肌肤如雪,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勾人心弦,正滴溜溜地盯着唱歌的人。

    “嗤——”吟唱的人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冉冉,你傻了,管他来的是什么人,于我们何干?不管是英雄还是草寇,到最后还不是一样的下场?我只是自娱自乐罢了——”

    “倾湮姐姐,你此言差矣,虽然这些男人都免不了一死,但至少还能带给我们片刻的欢娱,”黛冉冉掩嘴吃吃轻笑,俏脸晕红地道:“男人见了我们总是不要命,我们挑挑男人又有何妨?否则销魂窟不销魂,岂不是太辜负了我们的美名?”

    “是么?”白衫女子站了起来,款步走到琴台前,姿态优雅地坐在琴边,她身穿绉缎暗花锦袍,外披白色貂皮披风,婀娜多姿,腰肢与双腿更像是没有骨头一般,几乎可以盘踞在琴凳上。

    她低着头,宽大的衣袖流水般滑落到手肘,露出了莲藕般的玉腕,她素手抚琴,妙曼的琴声便如流水般轻泻而出,如山泉回荡在山谷中发出空灵的击响,飘渺出尘。

    她轻轻地唱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她的那双柔媚刻骨的眼眸在夜明珠的光晕下,妖异地闪闪发光。

    青纱女子凝视着白衫女子风情万种地低柔浅唱,不由微微一笑,说:“姐姐也不用太卖力,今夜还不知道有没有人上门来呢——”

    白衫女子闻言微微冷笑,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并不搭理青纱女子。

    青纱女子也并不觉得无趣,她吃吃地笑着,逶迤着滑行到了梨花木雕窗前,凝望片刻,然后对着窗外悄声道:“喂,安安静静待着啊,今晚就让你大开眼界,知道这花花世界是怎么回事——”

    窗外窸窸窣窣响了一阵,半掩的窗户缝中,蓦地出现了一张艳色夺人的脸儿来。

    青纱女子在窗内,那人在窗外。

    两人相较,虽然青纱女子盛装美艳,竟是远远不如窗外人的柔媚入骨,如仙似幻。

    窗外人肤色不似青纱女子和白衫女子那般柔白胜雪,而是泛出淡淡金红色,虽大异常人,却是滑腻润泽如玉,尤其是她脸上那双清亮见底的眼眸,直直能看到人的心底去。

    她的娇艳容光足可倾倒众生,但她纯洁的眼神却像天上飘渺的仙女,这奇特的气质在她身上和谐地统一着,好像她天生就该是这般。

    听了青纱女子的话,她掩袖粲然一笑,那艳光竟照得连昏暗的走廊都亮了,于是照出了她美丽的上半身,也照出了盘踞在雕花柱子上的下半身。

    她没有腿,只有一条长长的棕红色尾巴!

    第一章罗网

    暮色沉沉,空中不时响彻着阵阵闷雷。

    一道闪电陡然划过,将幽深的山峡沟壑照得雪亮!

    一匹骏马在崎岖的山道上奋勇前行,马上的人策马飞奔,豆大的雨点瞬时便砸了下来,不一会儿他全身尽湿,甚是狼狈。

    “方才还是好天气,怎地就下起雨来了?莫非也要欺负我这倒霉之人?”马上的人头戴书生巾,一身蓝色长袍早已湿透贴在他的身上,犹如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这荒山野岭的,哪有避雨之处?人淋湿了也就罢了,若将书浇坏了,那可了不得!”念及与此,他不顾大雨,翻身下马,从行囊中找出一块油牛皮来,将行李架的书箱遮挡严密,方才吐出一口气来。

    荒野的风势雨势越来越大,前方漆黑,影影绰绰。

    如书生模样的男子顶着狂风暴雨,在崎岖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行了一阵,他全身湿透,春寒料峭,被冷风一吹,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前方已无路可走,他被一片茂密的树林挡住了去路。

    他狼狈不堪地用袖子擦了把脸,有些迷惘地张望四周,想寻找一下有无暂避躲雨的地方,但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树林,并无山石,那些弥漫着水汽的森林在暮色中更显幽深神秘。

    突然,天空中闪电如银蛇乱舞,“轰”地一声,他身旁的一棵松树突然被焦雷劈中,顿时烈火熊熊,他不禁倒退三步,心中大骇。

    暗夜中,黑漆如墨的森林里传来了隐约的野兽的嚎叫声,还伴随着沙沙的诡异声响,让他本就有些冰冷的躯体更觉畏寒。

    正自魂魄未定之时,他忽然看到密林深处有一盏灯光,隐隐约约在泛着红光。

    “咦,总算遇见一户山林猎户人家了!”书生大喜,心想:“天无绝人之路,我万天逸原以为自己今日要葬身密林之处,没想到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正要迈步奔那点红光而去,却只见那点红光突然变幻无端,时而姹紫嫣红,时而青绿碧翠,将夜空映照得流离绚彩,艳丽无比。

    万天逸不由站住了脚,心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这么美丽的灯火?难道是妖怪不成?”他倒抽了一口凉气,站在原地冥思苦想。

    他本是上京赶考的才子,寒窗苦读原想金榜题名,不曾想刚取得功名却被他人蓄意所夺,他三次几番告状,无奈官官相护,投诉无门,只好失意而返。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不要希冀会有公平的存在。”想起来不止一个举子朋友对他说过相同的话,但他却是那么不甘心。

    万天逸苦笑了一下,仰起脸来望天,大雨倾盆,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还是去避雨吧,哪怕遇见了妖魔鬼怪,也总比冻死饿死在这荒野之中好。况且,有时候妖魔还比人更可爱,人才是最可怕的动物呢!”他下定决定,策马便往那点灯光疾驰而去。

    暮色中,那盏红光忽远忽近,飘忽不定,好几次万天逸都以为灯光熄灭了,但很快它又出现了,似乎刻意在引导着万天逸前行。

    终于到了红光跟前,万天逸策马停住了。天上雷电更响了,借着闪电瞬间的强光,万天逸发觉红芒闪处竟是一座楼阁,红墙黑瓦,在茂密松林的掩映下,富丽堂皇。

    万天逸翻身下马,他用手抹去满脸雨水,整了整湿淋淋的衣冠,站在门口彬彬有礼大声道:“在下举子万天逸,千里赴京赶考,途经宝地,恰逢风雨,望借贵地一避。”

    但是天上雷声轰隆隆,并无人应声。

    万天逸又出声喊了一遍,同时上前扣动了朱红色大门的铜环。

    半晌,只听得楼阁大门内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一会儿,朱红色的大门“吱嘎”一声开了,门内便探出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头来。

    万天逸慌忙躬身作揖,“有劳——”他的话还没说完,却怔怔地愣住了。

    门内的人只探出一个头,下半身隐没在大门内。

    但那是一张他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脸,眉目如画,青山远黛,质如幽兰,更让他砰然心动的是那双美丽的眼眸,他几乎可以从她的瞳孔里望见自己的整个人影,纯洁如水,如春风似秋波,却隐隐带着俏皮的光。

    “姑,姑娘——”万天逸的脸突然就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还未说完话,那位姑娘蓦地朝他露出了一个温和而亲切的笑容,她如水的眼波好像就停在他的脸上。

    万天逸只觉得自己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想多说话,但四肢竟像是被什么蛊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听得见血液在他身上流淌的沸腾声音。

    第二章留宿

    “我,我……”万天逸心跳如鼓,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态,站在风雨中,他已经忘却了所有的忧愁与愤懑,眼里与心里,只有这张美丽的笑脸。

    朱红色大门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万天逸还没来得及和那位姑娘多说一句话,那位姑娘就被人拉进了门内,同时探出了另外一张妖艳的脸来。

    那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她有些微恼而又气喘地盯着万天逸,狐疑地问他:“公子敲门所为何事?”

    万天逸还未从茫然中醒过神来,倒是一边的骏马急躁地蹬蹬蹄子,好像有些不安,不住嘶鸣。

    万天逸回过神,暗暗为不见了先前那位女子而感到失落,他有些尴尬地重新作揖道:“打扰姑娘了,我是赶考路过的举人,路上突遇大雨,所以想请求在府中暂避一下。”

    “哦,是要借宿的么?”青衣女子上下打量着万天逸,眼眸里蓦地顿现精光,但她宽袖一拂,很好地遮掩去了她的算计与窥探。

    “若是姑娘觉得不方便,那就不勉强——”万天逸也是个饱读圣贤书的君子,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眼见大宅子里出来应门的是两位美貌女子,心想这个府邸应该是没有男丁,因此也不敢冒昧鲁莽行事。

    “若是肯让我在屋檐底下避雨就可以了——”万天逸说着,昂然站在漫天的风雨里,他原本是清秀俊逸男子,长眉星目,神色从容洒落,即使全身湿透但也不显猥琐之色。

    青衣女子收起打量的眼神,心里盘算着,她沉思片刻,说:“公子请等一下,等我去禀报我家主人再作定夺可好?”

    万天逸感激地躬身,道:“多谢姑娘——”

    万天逸的话还未说完,青衣女子便“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把万天逸关在了大门外。

    万天逸抬起头来,有些难堪地自嘲笑笑,伸手抚了抚烦躁不安的骏马,说:“马儿,马儿,不要着急,今晚至少我们有落脚的地方了——”说着他黑亮的目光望向朱红色紧闭的大门,心里一荡,脑海中又出现了方才最先那位女子的娇艳面容来。

    他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他慌忙摄定心神,“万天逸啊万天逸,你读的圣贤书到哪里去了,怎会如此把持不定呢?”

    他身边的骏马嘶叫了一声,似乎挺赞同他主人的自言自语。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白汽茫茫。万天逸并没有在门口等太久,青衫女子便出来重新开了门。只是身边再不见那位梳双丫髻的姑娘。

    万天逸连忙上前,青衫女子掩袖笑了笑,眼波悄然流转,道:“公子,我家主人说了,容许公子在此借宿一晚,等明天一早雨停了再走吧——”

    万天逸感激地朝着青衫女子作了个揖,说:“叨扰姑娘与你家主人了——”

    青衫女子纤腰一扭,笑道:“公子多礼了,请跟我来吧——”说着转身便走,她纤手中提着一只红色的灯笼,腰肢细如杨柳,长裙拂地,款步前移。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她边走边扭着细腰,腰肢如水蛇般扭动,长裙下圆润的曲线随着腰肢变幻扭动,透着无比的诱惑与妩媚。

    非礼勿视,万天逸原本并无注意,但青衫女子的腰肢柔若无骨,阵阵香风传来,让他不注意也难。他是一个正值青春血气方刚的男子,不由地面红耳赤。

    他慌忙低下头,心跳如擂,只是拉紧了手中的缰绳,再不敢多看一眼。似乎青衫女子哉悄悄斜瞟了他一眼,而他浑然不知。

    万天逸牵着马跟在青衫女子的后头,沿途长廊迂回,径边廊沿皆种植繁花,到处雕梁画栋,琼楼玉阁,如临仙境。只是庭院里也是树影婆娑,枝叶在风雨中不住摇曳。

    别看庭院深深,但偌大的宅子里却并没有什么下人。青衫女子将万天逸安排妥当,便步履妖娆地离开了。

    万天逸听了青衫女子的吩咐,将马牵到马厩里,给马喂了粮食,而后照着青衫女子先前说过的,在马厩边的柴房里安顿下来。

    行李架上的衣物已经全被雨水弄湿,但柴房的床铺上放着一套干燥洁净的男装。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饭菜,有一只熏得恰到好处的烧**,一盘肥美的腊肉,两大海碗米饭。

    碗盘边上,还有一双长长的象牙筷子。

    方天逸见状不由对此宅子的主人心存感激,他先将湿透的衣服除下,换上了圆领直裰的青色长袍,这袍子领口和下摆还有稍细的云纹刺绣,看样子质地不凡。

    正是饥寒交迫时刻,万天逸也顾不上其他,他坐在桌子边,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柴房的灯影摇晃,将他的身影投射在柴房的窗户上,倒也是端正挺直,俊逸出众。

    第三章勾魂

    “不见君子清影,泪湿青衫儿袖,遥想当年同生死,红花锦帕,故人独叹,泪湿……”突然一阵悠扬而飘渺的歌声传来,万天逸不由停住了手中的筷子,凝神细听。

    歌声美妙动听,婉转而幽怨,那歌声琴声中低回曲折的情绪让他只觉得心中才稍稍淡忘的忧愁如死水微澜般又泛起。

    “是谁,是谁在唱歌?”万天逸站了起来,伸出手去推开了柴房的门。

    一眼望去,就在柴房的不远处,便有一座翘檐亭台在夜色中闪着明亮的灯火。

    亭台纱幔吹拂,依稀有妙曼清丽的身影在晃动,同时传来了如天籁般的吟唱声,只是声音里充满了惆怅与忧伤。

    万天逸伫足细听,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与产生戚戚共鸣的欣赏之意,他走出了柴房,沿着长廊缓缓地向那楼台走去。

    靠近亭台的长廊尽处,他猛地站住了脚,他竟好像又看到了最先那位梳双丫髻姑娘的身影,但光线太暗,他只看到她那张俏丽的侧脸好像正贴靠在廊柱边,神色似嗔似笑,娇艳无双。

    他的心又是狂烈一跳,连忙快步上前想追住她,但好像察觉到他的靠近,那姑娘的身影一闪,很快就隐没在黑暗之中。

    万天逸心下失望,不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亭台里面的歌声止了,却听得一声柔媚的声音问道:“外面是谁?”声音优雅中透着尊严。

    万天逸不知是否该应声,他连忙紧走两步,又停住了脚步不敢冒然闯进。

    只听得另一声清脆的呼唤声:“是万公子么?”好像是青衫女子的声音。

    万天逸连忙回答道:“正是在下。”

    一条妩媚的身影晃了出来,由于动作很快,她几乎就是一转眼便到了万天逸面前,好像是飞过来一般。面前沁人幽香扑鼻,万天逸连忙后退了一步,但他的胳膊一紧,便被青衫女子拽进了亭台楼阁中。

    “姐姐,我说的那人来了——”青衫女子吃吃笑着,将不知所措的万天逸推到了一个白衣女子的面前。

    那白衣女子原本轻轻抚弄着古筝,风吹起纱幔,美人的白衣随着悠扬的琴声飘动,她缓缓地抬起眼来,只见媚眼如丝,红唇娇艳,黛眉微蹙,像在诉说着无尽哀怨的动人风情。

    万天逸不由“啊”地一声,今夜他见到的女人都是美得不像凡人,他都有些发愣了。

    见万天逸沉迷于惊艳之中,白衫女子樱唇边悄然勾起了一丝撩人的笑意。

    她的美,不同于青衫女子黛冉冉的那种妖媚勾魂,而是风流婉转,自有风情,不自不觉中便已勾人魂魄。

    青衫女子却在一旁不解风情地轻咳了一声,妩媚之极的菱形眼眸里有着微微的嫉妒。

    “在下万天逸见过姑娘——”万天逸被咳嗽声惊醒,慌忙收摄心神彬彬有礼地行礼。

    白衫姑娘从瑶琴上收回了素手,一副慵懒娇无力的模样,她并不看万天逸,只是用柔软到可以酥骨的声音说:“公子多礼了,寒舍简陋,怠慢了——”

    “哪里,在下真是三生有幸,得到几位姑娘的救助,否则非要冻死饿死在荒郊野地之中……”万天逸发自内心的感谢。

    “哦,公子真这么心怀感激,那要如何报答我们啊?”一直沉默的青衫女子说话了,一双媚眼骨碌碌转着,调笑着问着万天逸。

    “冉冉,休得无礼!”白衫女子看了一眼青衫女子,不由蹙眉低声呵斥道。

    青衫女子嘟嘟嘴,悻悻地一转身,便扭动着软绵绵的腰肢,长裙逶迤着就出去了。

    白衫女子对万天逸歉然道:“公子,小婢造次,都是奴家管教无方,请勿见怪!”

    “不会不会——”万天逸连忙摆手,“姑娘不必在意!”

    “公子不介意就好——”白衫女子娇态媚人地起身,却握着胸口娇弱地“啊”地一声。

    “姑娘怎么了?是身体有恙么?”万天逸连忙问道,不敢上前出手搀扶,只是慌忙说:“我,我去帮你叫人来?”

    “不,公子,不要惊慌,心口疼乃奴家自幼的顽疾。”白衫女子黛眉紧蹙,眼带泪光,她凝视着万天逸,言语虽不多,万天逸便觉得一股怜惜之意油然而生。

    “姑娘年纪轻轻怎会有如此顽疾?”受人恩惠,知恩图报,万天逸见白衫女子娇怯可怜,想尽自己努力去为她分忧解难。

    “唉,一言难尽啊,公子也看见了,我们家中没有男人。我本官宦独女,父母去世得早,我自小又体弱多病,全靠奶娘吃尽千辛万苦将我带大。前不久奶娘刚去世,我一个弱女子又不会掌管家业,所以家道更加沦落——”白衫女子低声说道,面容悲戚。

    “请姑娘勿要伤心——”万天逸忍不住出声道:“假若需要我万天逸帮忙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

    “真的么?”白衫女子望着万天逸,娇媚的大眼里都是惊喜的感激之情。

    亭台楼阁外,刚才赌气而出的青衫女子正懒洋洋地盘踞在廊柱上,对着身边贴着她的一条人影说:“都看到了吧,这个就是勾男人的手段之一,扮猪吃老虎!”

    第四章迷醉

    廊柱上另一条细长的影子好学地点点头,廊顶上爬满了青绿色的常青藤,她将棕红色的尾巴隐藏在顶上,身子扭成麻花状,倒挂着,微微昂着头表示受教了。

    青衫女子皱着眉头看她倒挂的头颅,说:“柳曼吟,你方才不老实,竟然偷溜出去了,差点被那书呆子看出破绽。你记住了,再不听话,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棕红色的人影儿慌忙摇摇头,讨好地从廊顶上垂下尾巴,借着夜色可以看到那尾部从棕红的颜色中透出亮丽翠绿的色彩,望上去很是娇嫩柔韧。

    她用娇嫩的尾转而勾住青衫女子的腰肢不住摇晃,好像在讨饶,青衫女子看着她娇态可掬的模样,无奈地哼了一声,不再说她。

    从窗口未掩严的纱幕望进去,青衫女子又悄声对身边的人影道:“那书生最好不要定神看我姐姐那双眼睛,因为那是欲望的漩涡,足以颠倒众生勾魂夺魄,让人无法抗拒……”

    有着棕红色尾巴的人影偏着脑袋听了,似懂非懂,却还是点点头。

    亭台内轻纱飞扬,柔情满溢,白衫女子优雅地走到一旁的几案前,用纤纤素手倒了两杯茶,她端着一个玉杯款步行到方天逸面前,双手捧着杯子对着方天逸说:“多谢公子听奴家倾诉,让公子见笑了。来,请喝一杯茶,聊表奴家的谢意。”

    方天逸出神地凝视着白衫女子的眼眸,不由自主地接过白衫女子手中的玉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口中的液体方一入口,他才发觉杯子里盛的并不是茶,而是浓烈的酒。

    荒郊野岭,突现富丽庭院,妖媚刻骨的女子,玉杯的茶变酒,一切都透着诡谲与神秘,万天逸本应有所警觉才是,但凄惶风雨中,无处容身的他只想找个可以逃避的地方。

    眼下,若是白衫女子递给他的是一杯毒酒,他也会饮鸩止渴。

    万天逸在白衫女子的注视下,将手中醇香的烈酒一饮而尽。

    酒刚一下肚,一股热气便从他的胸腹之间腾升而起,他愣愣地盯着白衫女子,却见她秋波流盼,樱唇含贝,雪肤玉肌,勾魂处媚眼如丝,含情脉脉。

    他醉似清醒醒似醉,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公子,喝了茶,你怎么却醉了?”白衫女子呵气如兰,凑近了万天逸。

    二人脸面相对,呼吸间香泽微闻,万天逸神智渐迷,心中不由一荡。

    “你——怎么了?”白衫女子与万天逸越贴越近,她的脸几乎贴在了万天逸的唇边,“公子——”她的声音柔媚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像是叹息又像是呻吟。

    万天逸被佳人的亲昵弄得心神不宁,身体也渐渐起了异样变化,他血脉贲张,浑身燥热,甚至于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我,我——”他一步步地被白衫女子逼着后退,他的脑子一片混沌,只觉得满脑满眼里都是白衫女子勾人魂魄的笑容与眼神,他逃无可逃。

    歌儿可以勾魂摄魄,琴声可以勾魂摄魄,就连墙上的明镜都可以勾魂摄魄。

    直到他被脚下的矮榻边脚一绊,整个人仰着,向后倒在了柔软的锦榻之上!

    “公子,抱我——”白衫女子随着他的倒下如片柔软馨香的花瓣覆盖在了他的身上,“我……爱我——”她在低喃,全身不住扭动,腰肢水滑难捉,她将头低下与他对视。

    万天逸觉得缠在自己身体上的柔软四肢,冰凉冰凉的,滑不留手,但却给自己一种异常舒服的感觉,他不由喘息着呻吟了一声。胸前的两团饱满软玉顶得他心里面痒酥酥的,一下子不由血脉贲张,男性的本能被激起,身体的欲望也随之立刻膨胀起来。

    白衫女子越缠越紧,他都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她的吐气如兰。

    这,这好像太唐突了佳人,他迷迷糊糊中想着。但她的舌头探入了他的嘴中,他的全身都瘫软了,不由自主张开嘴,由着她灵巧的舌头带着他的舌翩跹起舞,辗转吮吸。

    他在一阵阵快感中意识渐渐模糊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颠簸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每一次波动更令他如火焚身般不由自主上挺迎合。

    他在迷梦中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白衫女子如带雨的梨花般楚楚动人,那种娇弱哀怨的眼神更加让万天逸有一种渴望将其占为已有的冲动。

    床榻上肢体纠缠,帷幕被狂风吹起,垂落下来,如一片白云覆盖住了两人,依稀听得锦榻帐帷里吟呻狂喘,吃语春声,逐渐隐没在风雨声中……

    窗内浓情似火,窗外看的人却是目瞪口呆。棕红色尾巴的主人悬挂在廊沿,看得目不转睛。

    “好看么,柳曼吟?”青衫女子哼了一声,不甘心地恨恨问道。

    “唔——很精彩,姐姐,这就是人类口中总说的男欢女爱么?”叫柳曼吟的人影儿兴致勃勃,一双明亮见底的眼眸里俱是兴奋与好奇之色。

    “嗤——”青衫女子从牙缝里迸出不屑来,“你懂什么,这是妖精打架!”

    第五章惊梦

    “妖精打架?可是,我们不是妖么?他是人啊——怎会是妖精打架呢?顶多是人妖打闹吧——”好学的如水眼眸有一丝疑惑。

    “哼嗯,”青衫女子微微有些不耐道:“一年四季都躲在深山中,你会懂什么?反正你不要再问了,等你跟着我和姐姐多学几招,自然就会明白了——”说着,青衫女子媚眼一转,又道:“姐姐真不够义气,说好分给我一点男人的精血,她倒好,自己却独霸住了——”

    青衫女子一向头脑清楚。她和白衫女子曾是最卑贱的妖,她们用了两百年方才修成人形,而且拥有绝伦无双的相貌。她们深知皮囊的好处,有了人形好皮相,便可去迷惑世间男人。

    世间男人都是好色的,很容易便上钩了,她和姐姐还未失手过。人乃万物之灵,吸来的精血自然比任何异类更能加快她们的修行。

    青衫女子暗想,眼下亭台内这位秀才公子是她先看上的,她早敏锐地闻到他身上至纯至阳的精血气息,属于上好的补品,谁知道姐姐竟自抢先一步将他独占了去。

    不成!她不能坐以观望,她也想早日得道。凭什么道行只不过差寂倾湮一点,就要矮她一截?!她可不想一直当跟屁虫,犹如她身边的这个小呆子一样!青衫女子用有些轻视的眼神瞥了一眼还在迷惑中的棕红色尾巴的人影。

    像她一样的傻丫头!不陪这丫头胡扯了,又帮不上什么忙,她还有正经事要做。

    青衫女子扭动着那几乎象是没有骨头的腰肢,身子沿着廊柱开始下滑,等棕红色尾巴的人影转头过来,青衫女子整个身子已经贴伏在地面上,然后攀爬上窗台,犹如无声的流水一般,迅速从窗缝中蜿蜒着滑了进去。

    “喂,冉冉姐姐——”棕红色尾巴的人影轻声呼唤想要阻止,但很快她便住了口,喊得太大声岂不是惊动了楼阁内的人?到时候又要挨骂了。她摇摇头,将身子伸展得更长,更加凑近了窗台,她想看得更清楚些。

    万天逸全身滚烫,他在温柔乡里沉迷不醒,衣衫敞开,露出了他赤裸的胸膛,虽然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但他体格结实,精壮修长,此刻他的全身有火,每一寸都叫嚣着滚烫的欲望。

    柔媚冰冷躯体滑过胸膛时候产生的痉挛,还有急促却甜美的亲吻,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的嘴唇是那么干裂滚烫,好像所有的热情和血液都奔涌在唇上,干渴得厉害。

    他如饥似渴地吮吸着那清凉而又柔软的唇瓣,想要缓解自己内心与身体的饥渴。迷迷糊糊中,他神智几近全失,只记得白衫女子光裸的胴体贴在他身上的爽滑与粘腻。

    她的躯体好像过于冰冷了一些,缠得他也似乎太紧了些。可是沉迷坠落中的他无力抗拒。

    他的脖子好痒,她用舌头在舔弄着他的咽喉,他喘息着,伸手想稍微推开她一些,但她却缠绕得更紧了,他简直要窒息了。

    万天逸不住挣扎,他的双腿开始踢蹬,但床沿边悄无声息地攀爬上了另一条细长的人影,滑腻的身躯很快缠住了他乱动的双脚。

    “唔……唔……”万天逸现出了古怪之极的神色,连喉间也发出了奇怪的咕咕声,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感觉有两条冰冷的躯体缠绕着他不放,他的胸膛急剧起伏,全身发软。

    神智昏沉间,他似乎听见两个女子的对话:“你怎么也来了?”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