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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二七 李瓶儿之死1:为伊消得人憔悴(2/2)

知道她如果处于李瓶儿这样的境遇,是否还会对西门庆顶礼膜拜,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只有身历其境,才能正确理解他人。

    这些性描写,埋伏了李瓶儿的死因和展示了西门庆动物式发泄的表现。

    然而,朋友们,《金瓶梅》中的这一类性描写,也多少带些普及性科学知识的意义,在中国性科学普及力度不够的情况下,《金瓶梅》勇于承担重责大任。不要学用屁股思考问题的残暴而简单的官僚,把里面的性描写一棒子打死。

    向它敬礼!

    就这样,李瓶儿一者思念孩儿,二者受了重气,旧病复发,依然是下边经水淋漓不止。西门庆请任医官来看,谁知不但无效,反而越吃越旺。什么样的人也顶不住天天流血呀,不到半个月,李瓶儿渐渐变得面黄肌瘦,再无昔时之婀娜多姿矣!

    第59回,官哥夭折,也就是在政和七年——公元1117年,阴历8月23日去世,享年一年零两个月。第61回,回目是“西门庆乘醉烧阴@户,李瓶儿带病宴重阳”,重阳节是阴历九月初九,也就是在官哥死后第17天,西门府中又举行家宴,欢度重阳。李瓶儿强撑病体,可还是坚持不住,回到房中,坐净桶,下边似尿的一般,只顾流将起来,顿时流得眼黑了。起来穿裙子,忽然一阵旋晕,向前一头撞倒在地。尽管迎春在旁扶着,还把额角上磕伤了皮,和奶娘把她弄到炕上,半日不省人事。西门庆倒是急坏了,任医官、胡太医、赵太医像走马灯一样前来诊治,一方面是病势迅猛,一方面是庸医误人,吃下去的药如同石沉大海,丝毫无用,最后发展到“血崩”的程度,血崩是女性小产或月事大量出血的形象说法,由于失血过多,血压不足,容易引起休克,这是生命陷于极度危险的信号。受到疾病的折磨,李瓶儿变得“面如金纸,体似银条”,离鬼门关也就是一步之遥了。

    一向不信鬼神的西门庆见李瓶儿服药无效,确实急了,开始求神问卜,然而结果都是有凶无吉,一时也无计可施。初时,李瓶儿还挣扎着梳头洗脸,下炕来坐净桶,后来渐渐饮食减少,形容消瘦,那消几时,把个花朵般人儿,瘦弱得黄叶相似,也起不来炕了,只在床褥上铺垫草纸。恐怕人嫌秽恶,教丫头只顾烧香。西门庆见她的胳膊瘦得银条相似,只守着在房内哭泣,衙门中隔日去走一走。李瓶儿道:“我的哥,你还往衙门中去,只怕误了你公事。我不妨事,就是下边流个不止,若能止住了,再多吃些饮食儿,就好了。你男子汉,常绊在我房中做什么!”西门庆哭(他只为李瓶儿一人哭过,就事论事,对这种眼泪要尊重。其实他不知道,西门府就是阳世的阎王殿,而他本身就是追命鬼。)道:“我的姐姐,我见你不好,心中舍不得你。”李瓶儿道:“好傻子,真要死,你又能拦得住吗?”又道:“我有句话要对你说:不知怎的,只要没人在房里,我心中就害怕,恰似影影绰绰有人在跟前一般。夜里也经常梦见他(指花子虚。这是人临死前的预兆,也是一直心虚的表现。中国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尤其是描写杀戮颇重的政治人物时,比如曹操,在临终之前不知是出于反省,还是亏心,经常描写他们会看到屈死于自己刀下的冤魂。有这种心理也正常。),拿刀弄杖,和我厮嚷,孩子也在他怀里。我去夺,反被他推我一跤,说他又买了房子,来缠了好几遍,只叫我去。只不好对你说。”西门庆听了说道:“人死如灯灭,这几年知道他往那里去了!此是你病得久,神虚气弱了(这应该是遭遇邪祟的真正原因。),哪里有什么邪魔魍魉、家亲外祟!我如今往吴道官庙里,讨两道符来,贴在房门上,看有邪祟没有。”

    玳安儿讨了符来,贴在房中。晚间李瓶儿还害怕,对西门庆说:“死了的,他刚才和两个人来拿我,见你进来,躲出去了。”西门庆道:“你休信邪,不妨事。昨日应二哥说,此是你虚极了。他说门外五岳观有个潘道士,会用符水治病,又遣的好邪,我明日早教应伯爵去请他来看你,有甚邪祟,教他遣遣。”李瓶儿道:“我的哥哥,你请他早早来,那厮他刚才发狠而去,明日还来拿我哩!你快些使人请去。”

    按照民间说法,这叫“虚病”,它与血崩之疾,也就是所谓的“实病”,相互作用,没几天,就把李瓶儿折磨得没有人形了。一直到西门府骗钱的王姑子来看她时,不禁吓了一跳,她上一次来时,是为官哥祈福,骗了李瓶儿40两银子印制佛经施舍,这才多长时间,一看李瓶儿瘦的皮包骨头了。

    当她询问病因时,奶娘如意儿的一番话,也算是为李瓶儿的病理进行了诊断,她说:“娘原是气恼上起的病,爹请了太医来看,每日服药,已是好到七八分了。只因八月内,哥儿着了惊唬不好,娘昼夜忧戚,那样劳碌,连睡也不得睡,实指望哥儿好了,不想没了。成日哭泣,又着了那暗气,暗恼在心里,就是铁石人也禁不住,怎的不把病又发了!要是别人,有些气恼儿,向人倾诉倾诉也还好,娘又不出语,着紧问还不说哩。”王姑子道:“那讨气来?你爹又疼她,你大娘又敬她,左右是五六位娘,端的谁气着她?”nǎi子道:“王爷,你不知道──”因使绣春外边瞧瞧,看关着门不曾(对潘金莲都颇为忌惮,就好像赵姨娘议论王熙凤时,只敢用手指头比量一个“二”字,不敢直呼二奶奶,怕情报人员打小报告。):“──俺娘都因为着了那边五娘一口气。──她那边的猫抓了哥儿手,硬是给唬出风来。爹来家,那等问着,娘只是不说。落后大娘说了,才把那猫抓来摔杀了。她还不承认,拿我们撒气。八月里,哥儿死了,她每日在那边指桑树骂槐树,百般称快。俺娘这屋里分明听见,有个不恼的?总在背地里生气,只是流眼泪。因此遭受暗气暗恼,才得了这一场病。──天知道罢了!娘可是好性儿,好也在心里,歹也在心里,姊妹之间,从来没有面红面赤的时候。有件称心的衣裳,不等到别人有了,她也不穿出来。这一家子,哪个不叨贴(沾光、得益。)娘些儿?可是说的,饶叨贴了娘的,还背地不道是(不说好、不领情。)。”王姑子道:“怎的不道是?”如意儿道:“像五娘那边潘姥姥,来一遭,遇着爹在那边歇,就过来这屋里和娘做伴儿。临去,鞋面、衣服、银子,娘什么不给她?五娘还不道是(潘金莲这样的人,靠恩情根本感化不了。)。”李瓶儿听见,便嗔如意儿:“你这老婆,平白只顾说她怎的?我已是死去的人了,随她罢了。天不言而自高,地不言而自厚。”王姑子道:“我的佛爷,谁如你老人家这等好心!天也有眼,望下看着哩。你老人家往后来还有好处。”李瓶儿道:“王师父,还有什么好处!一个孩儿也存不住,去了。我如今又不得命,身底下弄这等疾,就是做鬼,走一步也不得个伶俐。我心里还要给王师父你一些银子,望你到明日我死了,你替我在家请几位师父,多诵些《血盆经》,忏忏我这罪业(当时的中国人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明知道虚幻的安慰没用,可是还得求助于鬼神以便得到心理安慰。)。”王姑子道:“我的菩萨,你老人家忒多虑了。你好心人,龙天自然加护。”

    然而,心好也罢,恶毒也罢,任何主观主义的想法都阻止不了死神的逼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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