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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上)傻帮闲趋奉闹华筵(1/2)

    西门庆当天晚上被李瓶儿的柔情蜜意和溜须拍马弄得回嗔作喜,两人的旧情死灰复燃,就重新开始相搂相抱、情意绵绵。这就是小人的喜怒哀乐,就像三伏天的风雨,怒得真是鬼神莫测,喜得让人措手不及,没有一定之规,没有恒定之态。

    古人说,这叫喜怒无常。这是一切封建专制者的共同品格。

    当西门庆要三堂会审李瓶儿的时候,只有春梅能够深入到龙潭虎穴,在外边侍候,相反,像潘金莲和孟玉楼这样的正规军反而要靠边站,因此也能看出春梅的不同凡响,她在西门庆的眼里一直是个地位特殊的人物。

    俗话说:看热闹的不怕乱子大。当时就有一个人在密切关注着事态发展,这就是潘金莲。当着西门庆的面,潘金莲曾经表态说“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不过这样的话不可信,因为表面的好话谁都会说,在其内心,应该是从李瓶儿进门的第一天起,潘就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这个对手太有钱了,而且容貌和自己相比也是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她怎能不产生危机感?

    刚开始潘金莲以为李瓶儿肯定会遭受一顿毒打,她嘴上说希望李瓶儿做识时务的俊杰,顺着西门庆一些,如果她不知道他有“降妇女的领袖”这个光荣的职位,恐怕要吃大亏。她还提及自己以前受到“冤枉”,被孙雪娥告状说她与琴童偷情,陪了十二分的小心,还受到“打老婆的班头”极其残酷地镇压(见第十二回。)。可是,当她听春梅说要到后面取酒时,就知道李瓶儿的危机过去了,她向孟玉楼抱怨西门庆“雷声大雨点儿小”,只会虚张声势,骂他是“贼没廉耻的货”,就好像阿Q被处决时,因为是枪毙,没有血淋淋的斩头来得过瘾而观众变得兴趣索然一样,充满了抱怨和愤怒。然后潘又骂春梅多管闲事,她李瓶儿房里又不是没有丫环,你春梅管这些闲事干什么,而且一旦到厨房,又要和她们的宿敌孙雪娥见面,彼此见面像乌鸡眼似的,自讨没趣。可是春梅知道谁是老大,没听潘金莲的话,笑嘻嘻地走了。

    可惜团圆今夜月,清光咫尺别人圆。

    潘金莲独守空房之时,心有所感,诗兴大发,作了这么一句诗。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危机过后的李瓶儿,心情大好,伤疤刚好就忘了疼,同样是诗意盎然,与潘金莲互相唱和。

    就这样,两个喜怒无常的小辈“相怜相爱”,边喝酒、边说话直到半夜,这才上床就寝。第二天一早,李瓶儿刚刚起来临镜梳头,迎春就把早饭端进来了,也不知道当时的人怎么会有那种生活习惯,还是因为酒的度数低得就像饮料,反正是两人又喝了一些金华酒。

    吃喝完毕,李瓶儿打开箱子,把金银细软展示给西门庆,如今的李瓶儿可真是倾囊而授了,“身、心、财”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西门庆。这些财产包括从蔡京的女婿梁中书那里带来的一百颗西洋珠子,包括从花太监那里带来的一件金镶鸦青帽顶子(帽顶子,指帽子上的饰物,金镶鸦青,指将鸦青色的宝石镶嵌在金托子上,您看这个东西值不值钱?),这两件东西弥足珍贵,也算是李瓶儿压箱底儿的宝贝了。如今这一切都属于西门庆的了。

    我不知道作者如此安排是不是有一种暗喻,都说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是都要拼命搜刮、死命保存。梁中书和花太监刚得到这些宝物时,一定也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都流转到别人的手中,绞尽脑汁地争取,提心吊胆地保存,最后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最后却是西门庆渔翁得利,而西门庆同样不是长久持有者,他同样是过路财神。人常说金钱是流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如果非要把它变为一汪死水,不但毫无用处,恐怕还要污染自己。当然这都是道德说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财富是保证肉体自由和精神独立的重要物质手段,一定要尊重它,胆敢轻视它必受严惩,笔者也是受害者之一。君子固穷嘛,可如果成不了君子,还固守贫困,恐怕要大大不妙。我不是说钱财不好,而是说不要痴迷,我不是说金钱至上,而是说一定要尊重金钱的作用。

    李瓶儿把鸦青宝石上的金托子起下来,称了一下,重达四钱八分,让西门庆帮她做一对儿金耳坠,接着又拿出一顶金丝鬏髻(念究济。明代已婚妇女必戴“髻”,一般称为“鬏髻”,就是一种用头发、银丝或者金丝编结成的网帽。),重九两(据笔者推测,当时的女人户外运动较少,主要是靠这些沉重的首饰锻炼身体,不过经常会呈现“头重脚轻根底浅”的失衡状态。)。

    不过带鬏髻,不是一件随便的事,要有尊卑次序,要符合各自的社会地位和经济实力,贵贱等级观念都包含在这件首饰当中。比如李瓶儿拿出这个东西之后,就先问西门庆吴月娘众人有没有金丝鬏髻,西门庆说她们倒有两三顶银丝鬏髻,没有金丝的,于是李瓶儿说“我不好戴出来的”。为什么?因为在西门府女将中,月娘是老大,连她都没得带,李瓶儿怎敢抢先?这样做违背封建礼法,而且鹤立鸡群,太过扎眼,不是她这个新员工应该采取的工作作风。那为什么李瓶儿能有这种高档货呢?就是因为李瓶儿曾经跟过梁中书和花太监,一个是高级权贵,一个是皇宫中人,社会交往层次都比较高,甚至说这种款式只能在皇宫中和高级权贵间流行,所以她才有这种稀罕物件。而吴月娘只是一个小官宦的女儿,嫁的又是一个土财主,戴银丝鬏髻已经是不错了,也符合其身份。

    李瓶儿认为戴金丝鬏髻不合适,就让西门庆给毁掉,打一件金九凤垫根儿,每个凤嘴儿衔一溜珠儿(垫根儿是指花钿、花钗,是用金银打造成各种花式插在头上的装饰品。“九凤垫根儿”应该是指有九凤图案的装饰品,如果说凤嘴儿上再衔一串珠子,做工更精细了。李瓶儿对首饰的欣赏水平还颇高,对其他方面的鉴别和鉴赏能力不敢恭维。),剩下的再打一件和吴月娘相同的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满池娇”是首饰样式,“满池荷花状”或者“荷花鸳鸯状”。“分心”是戴在正面的首饰,用来把头发从中缝儿分开。介绍一下当时女性消费品市场的基本情况,就会理解现在的女性化妆品市场为何在全球经济萧条情况下仍然一枝独秀的原因所在了,对外在装饰精益求精地追求,是古今中外女人至高无上、前仆后继的追求。)。

    西门庆收起这些七零八碎的东西,洗完脸就要往外走。李瓶儿又说让西门庆找个人看守狮子街的房子,然后把天福儿替换到府中使唤。西门庆也答应了。

    他刚走出去,就遇到了潘金莲,她问:“哥,你往哪儿去?这时候才出来?”西门庆只说自己有事,没想过去,可是潘金莲又说:“怪行货子,走得那么急干吗?我和你有话说。”西门庆看她叫得紧,只得回来到她屋里。西门庆看也没什么事儿,刚想离开,就被心细如发的潘金莲发现他袖子里藏有东西,她掏出来一看是金丝鬏髻,就问他拿着这个干什么,西门庆只好说,李瓶儿因为这个东西家里没人戴,她也不好戴出来,要毁掉另外打造九凤垫根儿和满池娇分心。

    潘金莲“帮”他算账,说一件九凤垫根儿满打满算也就三两五、六钱金子,像月娘那样一件“分心”,她以前称过,也就是一两六钱,即便“分心”的枝体是实心的,有三两金子也绰绰有余了,而这个金丝鬏髻重达九两,怎么也有二、三两金子的剩余。帮着算完账,她就说“把剩下的,好歹你替我照依她也打一件九凤钿儿”。西门庆这才知道她帮忙的真实目的,笑骂道:“你这小淫妇儿!就是爱占小便宜,在哪儿都咬个尖儿。”金莲道:“我儿,娘说的话,你好歹记着。你如果不替我打一件,看我饶不饶你(这样的对话都是文章的“文眼”,能看出人物性格。同时我们也领略了各位的语言艺术,在西门府中,“淫妇”一词是彼此沟通的共同语言,常常在嘴边挂着。)。”西门庆说这话就出去了。

    另外一面,吴月娘和孟玉楼、李娇儿在房里坐着时,听见外边小厮一片声儿地叫来旺儿,月娘看平安掀帘子查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