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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节 告示牌(1/2)

    第五节告示牌

    上梁村换邮递员了。

    原来是个老的,姓秦,进村推车走,话也不多,见人就笑一笑。一般情况下,

    他把信放在代销点前边的“告示牌”下,就去了。凡挂号信、汇款单什么的,也

    只是找代销点的东来盖上章,说是谁谁家的,由东来代收代转,这也省却了很多

    的麻烦。

    新来的就不一样了。这新来的是个毛头小伙,骑辆新邮车,进村车也不下,

    就那么一路摇着铃,满街吆喝:“刘汉香,拿章!谁是刘汉香——刘老太,拿章

    拿章!……”吆喝了几声,不见动静,这年轻人就站在当街里,咋咋呼呼、焦焦

    躁躁地喊:“谁是刘汉香啊?——耳朵聋了?!快快快,拿章!”

    这时候,东来从代销点里跑出来了,说:“来了,来了,给我吧。”

    那年轻的邮差扎住车子,疑疑惑惑地望着他说:“你就是刘汉香?”

    东来就说:“我不是。我这儿是个‘点’。信都放在我这里,我代收代发,

    也代你们卖些邮票。老秦他退了?”

    那年轻人“嗯”了一声,从邮包里拿出了一个夹子,从里边取出一个本子来,

    一边往上写着什么,一边问:“这刘老太多大岁数了?好福气呀,养了四个好儿

    子,一下子就寄来了四张汇款单!”

    东来说:“你说推?”

    那年轻人说:“刘汉香啊,刘老太……你们村没有这个人么?”

    东来笑了,说:“有是有,不是老太,是村长。”

    那年轻人又“噢”了一声,仿佛明白了似的,说:“村长啊,怪不得呢,到

    底是有权有势,一下子送出去四个儿子!”

    东来说:“不是她儿子,她、她没有儿子……”就这么说着,他接过那几张

    汇款单—一看了,说:“我知道是谁寄的了。”

    那年轻人诧异地望着东来:“不是她儿子?”

    东来说:“不是。”

    他说:“那是谁?”

    东来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支支吾吾地说:“赇,就算是儿子吧,就算儿

    子……”

    “是养子?”那年轻人一脸很明白的样子,也就不再问了,只说:“你签上

    名,盖上章,收好。”

    东来笑了,就按他的吩咐一一办了……尔后,按照村里的规矩,他把那四张

    汇款单放在了“告示牌”上。临往上放的时候,他又拿起来重新看了一遍,那四

    张汇款单是从不同的地方汇来的,有三张是两百元的,有一张是五百元的。汇款

    人分别是冯家昌、冯家兴、冯家运、冯家福……东来就骂了一句:呸,王八羔子!

    也就是一顿饭的工夫,全村人都看到了那四张汇款单……凡看了的,就上去

    “呸!”一口,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看烧的?一群白眼狼!

    也有的说,该!就让他寄。他不是趁钱么?给他好好算算……jī巴,让他寄!

    后来东来就专门去找了香姑,问那汇款单怎么办?香姑很平静,香姑说,问

    问家和,看他收不收?他要是不收,就退回去吧。再问家和,家和自然不收。家

    和说,那是给我“嫂”寄的,我不能收。东来什么也不说,“呸!”朝地上吐了

    一口,扭头就走。

    东来也没有马上退,他就让那四张汇款单在“告示牌”上放着,那就像是展

    览一样,让每一个路过的村人看……看了,就有人吐一口唾沫:“呸!”于是,

    这“告示牌”就成了村里的一个耻辱牌。谁都知道,那是冯家的人做下了亏心的

    事,还债来了。可这债,还得了么?!

    此后,一连几个月,那个年轻的邮差总是在同一时间里,按着车铃来到东来

    的代销点门前,高声喊道:“刘汉香——拿!”那寄钱的数目也不断地增加,由

    两百到五百,由五百到一千……最高的有一笔也寄过五千,到了五千的时候,东

    来就再一次拿着汇款单去问香姑,香姑还是那句话,退。可东来这人也邪,他就

    照常收下来,代香姑签名、盖章。尔后,过上一段,再把上一次寄的汇款单退回

    去……这邮差就说,这村人真邪门!还有不要钱的?

    当钱数越来越大的时候,人们嘴里的唾沫就少了,都瞪着两眼看那“告示牌”,

    看香站有什么表示……到了最后,人们不由地在心里暗暗地佩服她。人们都知道,

    香始没有钱,香姑身上的衣裳虽也干干净净的,但都是些旧衣服,她好几年都没

    添过新衣服了,她的钱都花到种花上了。香姑是个人物啊!

    展览如常……那汇款单就成了一种象征,或者说是一种心力的较量。你不收

    不是?我还是照旧月月寄,这是一种承诺的兑现,也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补偿。可

    是,对于村人来说,那就像是炼人的油锅,是活炸人呢!于是,看见了就再骂,

    再呸!连声的:呸呸呸!……不过,日子一长,也就见怪不怪,没人再去看了。

    可是,过了些日子,那“告示牌”前就又热闹起来了。因为那上边写了一个

    告示:

    本村人,凡愿意种月亮花的,可以所承包的土地入股;不愿入股的,若想单

    独干,可购买花种,花种5元钱一粒。

    这个告示是香姑写上去的。人们围着看了很久,也议论了很久,就觉得这种

    花可不是种果树,要是以承包的土地入股,万一砸了呢?也有人从上边看出了点

    什么,就说,怪不得香姑不稀罕那钱,她是不是想卖花种啊?那花种,就是再好,

    能是金豆子么,她就敢要5块钱一粒?!人们说,这年月,人都会变,香姑她是

    不是……于是,想来想去,也就罢了,没人愿种。

    待又过了一些日子,那“告示”被人擦去了。“告示牌”上却又重新改写了

    一个新的告示,告示上说:

    本村人,凡愿种月亮花的,可免费赠送花种,免费指导种花技术。

    这一次,又有很多人围着看。看了,就越发的不信了。既然上次还要5元钱

    一粒,金豆子样的贵!这一次,怎么就不收钱了呢?那不是白送么?一说“白送”,

    人们就更加的猜疑了……可是,一些年轻人信了,死信!就跟家里人闹着要种,

    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可香姑又不许了,她见村里人又要打架,就说,算了,我

    另想办法吧。

    在一个溅着露水的早晨,有人看见香姑背着几盆花和一兜子烙馍走出了村庄,

    没有人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过了有七八天的样子,就见她又空着两手回来

    了。有人问她:“那金豆子样的花,卖了么?”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突然有一天,几辆轿车风驰电掣地开进了村子。从车上下来的都是些很光鲜

    的人物。只见先是一个半光着上身的艳女子(也是穿着衣服的,那衣服闪闪灿灿,

    这里一襻,那里一褡,丝丝光光的亮……就让人眼花得说不出那高级衣服的名堂

    了)“的、的”地下了车,尔后小跑着开车门去了,紧着是一个穿西装的胖老头

    油光光地从车的另一边走下来……人们就想,老天,那花一样的漂亮女子原是给

    人开车门的呀!接下去,更让人吃惊的事出现了,只见后边的车上也有人走下来

    了,那人竟是县长(这是后来知道的)!堂堂的县长啊,就像跑堂的一样紧着凑

    上前来,满脸堆笑地陪着……转过脸来,就见那县长命令道:“村长哪?快去叫

    村长来!”

    一阵忙乱之后,香姑被人叫来了。这时候,只见那穿西装的胖老头,长伸着

    手快步上前,抓住香姑的手说:“刘小姐呀,我是奔你来的呀!……”

    站在一旁的漂亮女子赶忙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裘董事长,是专程从广

    州赶来见你的。”

    香姑就说:“欢迎,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