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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节 美是一种希望(1/2)

    第三节美是一种希望

    ……那是一盘大绳,很长很粗的一条绳,那绳是好麻拧的,很结实。那绳子

    的每一结她都检查过,是根好绳。她已戴好了肩垫,把绳子的一头挂在肩上,另

    一头就挂在村中的那棵老槐树上。她想,她得把土地捆得更牢实一些,挂一个死

    扣,不然,她是拉不动的,这是一块一点九八平方公里的土地呀!尔后,她就拉

    着这块土地抵力往前走。可是,地太死了。绳又太新,那是一条新绳,绳子很快

    就磨破了肩垫,勒在了肉里,她觉得肩膀很疼,那不是一般的疼痛,那痛是沁入

    骨髓的!她就觉得肩上湿了,肩头上有热热的流动,她知道那是血……可她已经

    顾不上这些了,她的身子拼命地往前探着,挣扎着,几乎使出了吃奶的气力,慢

    慢地,她觉得地动了,地终于动了,土地在缓慢地、一丝一丝地裂动,她感觉到

    了那动!这时候,老德突然跑来了,老德拦在了她的前面,慌慌地说:“进城么?”

    她说:“哎。”老德有些不信,就问:“就是你说那城,新城?”她很认真地点

    了点头,再一次说:“哎。”老德说:“你说的,人人能上户口?”她说:“我

    说过这话。”这时候,老德看了看她的肩头,老德看见了她肩头上的血,老德说:

    “香啊,你肩上红了。”她说:“有血么?”可老德又躲躲闪闪地说:“有一点

    红,也不老红。”就在她肩着绳子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老德却说:“香,你等等,

    你得等等。我还有个猪圈呢,你得把猪圈捎上。”她问:“德叔,猪圈么?”他

    说:“猪圈。”她想了想,说:“那就捎上吧。”可是,过了一会儿,老德又慌

    慌张张地跑来说:“大侄女,等等吧,你得再等等。”她说:“又怎么了?”老

    德不好意思地说:“大侄女,你看,还有个鸡窝呢,你就一并捎上吧。”这时,

    她就有些勉强了,说:“德叔啊,鸡窝就算了吧。”老德就连连作揖说:“大侄

    女,这鸡窝可是你婶子的命!你还是捎上吧?求你了。”她叹了口气,这时候,

    他只有叹气的份了。老德是村里最老实的人,一个老实人的要求是很难拒绝的。

    她说:“那就快点。”可是,一语未了,众人就围上来了,人们乱哄哄地围着她,

    一片敲锅底的声音!人们说,既然老德家可以添一个猪圈,又带一鸡窝!那么,

    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捎带点东西呢?!还有人大声嚷嚷说:“我这里还有一匹虱子!

    你说过,只要是性(读”秀“)命,都可以入户口。虱子也是个性命,我得带上

    ……”于是,在一片嚷嚷声中,人们又放上了许多不该放的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醒了,是敲门声把她惊醒了。醒来之后,她才发现,

    她做了一场梦。在梦里,她竟然出了通身大汗!

    天还没亮呢,夜仍然很黑。门外,她听见有人在小声说话。那是家和,她知

    道那是冯家和。家和说的仍然是那样一句话:“让香姑歇吧,她累了。”不知道

    有多少个夜晚了,他一直在外边为她守夜,有时候就躺在麦秸窝里……不管她说

    什么,不管怎样劝,他都不走。有他在,后来敲门的人就少了。

    这个家和,村里人都骂他是“花痴”,说他是得了“癔病”。可只有她知道,

    他只是太忧郁,太偏执罢了。也许,他是觉得他们家欠了她……有那么一段时间,

    他总是偷偷地跟着她,有时候,就显得很慌乱,贼一样。那会儿,她觉得,要是

    不帮他一下,他就真会闹出病来,说不定人就毁了。一天夜里,她把他叫到了烟

    炕房,她仍然按习惯叫他老四,她说:“老四,你不能再这样了。你到学校教书

    去吧。”他勾着头,吞吞吐吐地说:“嫂,我们一家都对不起你……”她说:

    “不要再说这话,再不要说了。”他叹了一声,说:“这心里缺着一块,疼啊。”

    她说:“这和你没有关系,教书去吧。等将来,好好成个家。”他说:“你呢?”

    她笑了,说:“我好好的。”他突然说:“日子里有很多刺。”她说:“心一硬,

    那刺就软了。”他说:“好人,为什么总掉进刺窝里呢?”她说:“阳光也有刺,

    你怕阳光么?”他忽然改了口,说:“你恨他么?你该恨他。”她决绝地说:

    “不说他了,不说他。”他说:“……他们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拦呢?你要是

    一拦,他们就走不了了。”她说:“各人有各人的路。该走的,想走的,早晚要

    走。我为什么要拦?”他说:“你是村长,你要是不盖章,他们就走不了了。”

    她说:“家和,”这时候,她开始叫他家和了,“你把我想偏了。”就这么沉默

    了一会儿,他哭了,他呜咽着说:“嫂啊,让我再叫你一声嫂。我从小没娘,我

    是把你……我没有别的要求,也没敢多想……我只是想、能天天见到你……行么?”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她说:“家和,别瞎想了。你要是不愿走,就好好写你的书

    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此后,他就开始为她守夜了。一晚一晚地蹲在那里……她多次劝过他,说:

    “家和,回去吧。”他说:“我没有守你,我守的是月光。”她还能说什么呢?

    可是,麻烦还是有的。连父亲刘国豆都以为她是受了刺激了。是呀,自从她

    当了村长,就从来没有为自己家办一件事情,也没有给冯家上过一点“眼药”。

    冯家的那些王八羔子,竟是她一个个放走的……那么,她当这个村长有什么用呢?

    对此,前任支书刘国豆是很失望的。他想,与其让你这样,还不如我当呢!于是,

    在一些日子里,她的父亲,前任支书刘国豆曾在一些老辈人中做过一些试探,想

    把她换下来……可是,当他蹲在背前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发现,人们竟然很冷

    漠,没有人再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了。

    后来,刘国豆还是想把女儿尽快地嫁出去。他觉得女儿是有病,但这病一般

    情况下是看不出来的,就急着想把她“打发”出去。为了给女儿寻一个婆家,也

    为了应有的体面,父亲刘国豆托了很多人。为了争一口气,他开出的条件是很苛

    刻的:军人或转了业的军人,必须是营职以上的干部,可以带家属的。一时,亲

    戚们全都动员起来了,先后曾有十二个军人、或转了业干部从各地赶来看她……

    他们都听说上梁有一枝花,他们是看“花”来了。凡是见了她的,先是怔怔的,

    尔后就许愿说,可以带家属,可以安户口,可以找工作,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