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蒋晓琪确实是个好姑娘,她从山上下来时候给钟昱带了一些草药,那心意自然不用说。她到钟家送药时,钟母是越看越喜欢。

    “伯母，这是我在山上采的,有美容养颜的功效。”蒋晓琪今天带了不少东西来。

    杨琼的脸色满是欣喜，她见过东西比这好多去了，可是难得的是这孩子有心,“山上条件清苦，难得你这个年纪能坚持下来。”

    蒋晓琪笑笑，好不忸怩，“我每年都要去山上住一段时间我都习惯了。”

    杨琼点点头,“真是难得。”

    “伯母，钟大哥的腿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还好,每天走在复建。”杨琼偶尔回去看，每每回来都会难受一天，没有经历过，怎么能体会个中的艰辛。

    “我爷爷说了，照钟大哥现在的情况，大概三个月之后就能正常行走，只是跑跳还需要时日。”

    杨琼抿抿嘴角，“他现在这样我已经很欣慰了。”

    蒋晓琪了然，歪过头看着坐在一边玩跳棋的柠檬。今天是星期六，柠檬原本要去上舞蹈班的，结果简墨今天去送宁清远，没有时间送她去上课。钟昱让司机把她送到家里来，她高兴坏了，不去上课多好，在家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现在啊更乐意和杨琼住一起。

    “柠檬真是厉害。”蒋晓琪夸赞道，一个人分饰两角，玩的不亦乐乎。

    柠檬抬起头，一脸自信，“john教的。”说完又解释道，“john是我叔叔，他很厉害，很帅。可惜他还没有老婆，爸爸都有老婆了，他比爸爸还大。”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杨琼眼睛一抽，“爸爸的老婆是谁？”

    “妈妈啊。”柠檬诧异的睁大了眼角，“爸爸和妈妈生我，爸爸的老婆就是妈妈。”

    “谁告诉你的？”杨琼皱起了眉。

    “爸爸啊。”柠檬捏着棋子，“爸爸说我以后还要当他们的花童。”

    杨琼心里咯噔一下，原来钟昱还没有放下，她瞥了一眼蒋晓琪。蒋晓琪摸着柠檬头，一脸的温柔与淡然。

    没一会儿，蒋晓琪起身告辞。杨琼送她出门时候，拉着她手说道，“小孩的话童言无忌，说不准的。”

    蒋晓琪弯了弯嘴角，“柠檬很可爱，我很喜欢她。”

    杨琼点点头，“有时间你就过来陪陪我，我现在不上班，在家也无聊的很，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人陪。”

    “好，伯母，我以后会常来的。”

    ***

    于此同时今天是宁清远回美国的日子。人生就是这样变化多端，很多年前，宁清远带着简墨从这里出发去美国。没想到多年之后，在同一个地点，却是送别的一幕。

    两个人相视着，宁清远先开口，“有什么事情给打电话我。”他眸光如水一般温柔隽永，“我永远是——你哥哥。”

    是你哥哥，他们将是比亲兄妹还要亲的兄妹，并且只是兄妹。

    简墨勾了勾嘴角，“保重。”

    宁清远颔首，伸出双臂，简墨慢慢与他相拥，彼此鼻息间都是熟悉的气息。宁清远呼了一口气，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毅力，他怕自己会舍不得。

    简墨闭着眼，嘴里不断呢喃着，“清远，谢谢你。这些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傻丫头——”宁清远拍拍她的肩头，慢慢拉开彼此的距离，“我走了。”

    转身而去，只是一瞬。

    她怔忪地站在那里，心里满是无奈。其实这样结果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面对这一幕心真的很痛很痛。

    回去的路上，接到钟昱的电话，他有事让她去接柠檬。简墨心里有些犯怵，以前她见着钟母倒不觉得有什么，可自从钟昱出了车祸后，钟母对她态度很冷，仅仅维持着面上的客气。简墨明白，钟母是有些生气了，到底是母子，她怎么可能舍得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差点连命都丢了。

    而钟母显然也知道她现在和钟昱在一起事，钟母不乐意，可是她现在也没办法，钟昱的固执不是她能左右的。

    到了钟家，小保姆开门，见到她的表情淡淡。

    “我来接柠檬。”简墨说道，不知怎么的，她现在有种奇特的感觉，名不正言不顺。

    “谁啊，梅子——”钟母的声音传来。

    “是简小姐。”梅子答道。

    没几秒钟母走过来，简墨礼貌的喊了一声，“阿姨，我来接柠檬。”她站在那儿没有进门的打算。

    钟母望着她，顿了顿，“进来吧。”

    简墨眉头轻微一蹙，进门。

    简墨扫了一圈没见到柠檬的影子。

    “她在书房练习毛笔字。” 柠檬在书房写大字，昨晚上他爷爷写了几个大字给她做示范，她答应写好了给她爷爷批改。

    “梅子，倒杯茶来。”

    “不用麻烦了。”

    “用晓琪送来的新茶吧。”钟母状似无意的说道。简墨表情依旧，只是心凉下来。

    梅子很快就沏好了茶。

    “尝尝看，以前没有喝过，先前晓琪送过来时，喝了一口倒是觉得不错。”

    简墨捧着杯子，热气氤氲而起，她只觉眼前一片湿润，灼热的温度滑进口中一阵麻意，“嗯，清新淡雅。”

    “这茶就和人一样，越品意越浓。”钟母说道。

    “是啊，日久见人心。”简墨附和道。

    钟母转眼正式着她，“小墨，你和阿昱打算一直这样不清不楚的下去吗？”她终于开门见山了。

    简墨被茶水烫了喉咙，滚热的疼，“宁清远的事是我欠了他。”

    钟母挑眉，“只是这样？”她考量着简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简墨沉默不语，钟母叹息一声，“实话和你说吧，要在以前，你和阿昱在一起我高兴还来不及，可是现在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你们之间心结太深了，尤其是你。”

    简墨扣着掌心，表情凝重。

    “我和钟昱父亲很看好晓琪。”她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离开钟昱吧，我会安排好。”

    “我懂你的意思，那柠檬呢？”她问出口。

    “她既然入了我们钟家的户口，自然由我们钟家抚养。”

    简墨咬了咬牙，心里就像被浇了一桶冰水，彻骨的冷意袭来，“阿姨，时间不早了，我要带柠檬回去了。”

    她几乎有些慌张，站起来时，猛地把那一杯茶给撞到了，茶水直直的浇到她腿上，她嘶嘶的抽了一口气。

    “烫到没有？”钟母弯腰要去检查，简墨连连躲开，“没事，不碍事的。”她直觉的躲开。

    这时候柠檬突然出来，她捏着纸，在看到简墨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乐呵呵，她跑过去，落落寡欢地把写满字的宣纸放在茶几上。

    简墨看到她，努力扬起一个笑容。

    钟母拿起那几张宣纸，眼前一亮，“柠檬写的真好，回头裱起来给爷爷看。”

    柠檬点点头，转过脸对简墨说道，“妈妈，我们回家吧。”

    钟母一愣，眉心蹙了蹙。

    简墨走到她身边，她的小手主动拉着简墨的手。“奶奶，再见。”

    钟母点点头，心头却不是滋味。

    一回到钟昱的公寓，小丫头就躲到自己房间里去了。简墨以为她是去玩玩具了，也没在意。等到她做好烧饭去叫她时，才发现小丫头蒙在被子呜呜的哭着。

    她慌得冲到床上，“怎么了？”她想扯开被子，奈何柠檬死死拽着就是不撒手。母女俩拉锯着，简墨是一身汗。

    “柠檬，松开手，哪里不舒服妈妈看看？”

    柠檬依旧不理。

    钟昱进门时候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的哭泣声，他顾不及一切，快步朝着房间走去。司机在后面喊着，“轮椅——轮椅——”他一直没让简墨知道他能走的事，这会儿倒是穿帮了。

    “怎么了？”他猛地走进来，目光落到床上，简墨头发松散，额角发濡湿贴在额头。简墨装过头，瞳孔里满是他站立的身影，震惊愕然一一闪过她的眼角。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太多，这一刻她的线条如雷鼓一般，张了张口，却始终发不出一个声音。钟昱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步履有些缓慢。简墨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个声音，他什么时候能走的？

    “柠檬怎么了？”他看着被子里隆起的那一小团，声音毫不掩饰的紧张。简墨只是脸色苍白的望着他，一字未发。他转头拉着被子，“柠檬我是爸爸，乖——有什么事和爸爸说？”

    柠檬依旧埋在被子里“呜呜”哭着。

    钟昱脸色铁青，转头对着简墨说道，“你又怎么她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他满是怒意。

    简墨有些踉跄，心口就像被铁锤重重的砸了一下，一时间呼吸都是疼的。

    “不许这么说妈妈！”柠檬突然从被子里冒出来，整张脸满是泪痕，通红通红的。

    “出了什么事？哭成这样？”钟昱坐到床边上，伸手抱住柠檬。

    简墨定定站在那儿，眼底的错愕悲伤渐渐被平静取代。原来她和他之间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那一刻她突然下定了决心。她默默的转身，“柠檬去把脸洗洗，开饭了。”

    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俩。钟昱擦着她的眼泪，看着她通红的脸又是心疼，“妈妈批评你了？”

    柠檬不高兴了，“爸爸，你怎么老说妈妈？”

    钟昱词穷。

    “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振振说道，说完咬了咬唇，“爸爸，你是不是要和那个晓琪姐姐结婚？”

    “瞎说什么呢？”钟昱的脸色僵下来，随即也想到是明白女儿不会无缘无故的哭。“你听谁说的？”

    柠檬嘟着嘴，不说话。

    “柠檬乖，告诉爸爸。”

    “那你可不能说是我说的？”

    “咱们拉钩，骗人是小狗。”钟昱伸出小手指，柠檬同他拉了勾，才说道，“我偷听到奶奶对妈妈说的，奶奶还不让你和妈妈在一起，妈妈还被茶水烫了。”

    钟昱愕然，心中涌起一股子入骨的悔意，他脸色一片沉寂，“妈妈怎么说的？”他声音突然间变得沧桑起来。

    “妈妈没有说。”

    钟昱抬手摸了摸她头，“好了，爸爸错了，一会儿爸爸和妈妈道歉。先去吃饭吧。”他起身，刚迈出一步，柠檬就惊叫起来，“爸爸你能走啦？！”

    钟昱勾了勾嘴角，“你高兴吗？”

    “嗯。”柠檬重重的点点头，“爸爸，你腿好了，妈妈一定很开心。”

    钟昱心中苦涩，他想到刚刚简墨的表情，心里又是一阵追悔。

    晚餐异常平静。往日简墨因为柠檬吃饭事会念叨，今天她一个字都没有说。钟昱不时的看着她，她只是低着头。

    柠檬朝着他使着眼色，钟昱干咳了一声，“这牛腩的味道不错，你尝尝。”他夹到简墨碗里，简墨一直低着头，吃的很少，更是鲜少夹菜。见到钟昱给她夹菜，她一瞬间想到几年前他们同居时候的事，不得不说那段时光才是他们相处最美的时光。

    她望着那块牛腩，目光有些沉，“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一会儿来收拾。”说完，她就离开餐桌。

    “爸爸，你真没用。”柠檬嫌弃着。“还不赶紧去道歉！”

    简墨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药箱，之前倒是没发觉，脚背上起了好几个水泡，这会被鞋子磨的有些疼。

    她小心翼翼脱下袜子，被磨破的水泡黏在水晶丝袜上，简墨蹙着眉，钟昱推门进来时候，明显一愣。

    简墨没想到他这时候会进来，手不由得一动猛地撕开袜子，扯了一点皮，真真切切的疼。

    钟昱看着她隐忍的表情，连忙走了过去，“你怎么样了？”他没有问她是怎么烫的，只是拿过药箱。

    “我自己来。”简墨淡淡的从他手中接过，抹了一些消炎药粉。

    钟昱不能长站，他慢慢的坐到床位，和她相对，他怔怔看着她动作，“对不起。”他说。

    简墨手上的动作略略停顿，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收拾好一切后，她轻轻说道，“没什么，你不用在意，那也是正常反应。”

    52

    钟昱交握着手,“妈妈话不用在意。”他轻轻诉说着。

    简墨眸光一暗,“是柠檬和说吧。”她抬眼望着他，“其实,蒋晓琪真挺好。要是男人也会选她做老婆。”

    钟昱见她这么平静都提到蒋晓琪,他倒是有些挂不住了,脸色绷得紧紧，“真觉得她那么好？”

    简墨点点头,一脸坦然。

    钟昱沉默了一刻，呼了一口气，“上次和说话是气。”

    简墨眉心只是微微蹙了蹙。

    “住院那段时间，常在想，们之间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心里疙瘩是当年因为赌约欺骗了，呵呵——”他抽了抽嘴角，“不知道那会有多后悔，悔肠子都青了。不知道父母事，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站在角度替想过。——很想感谢生了下柠檬，她那么可爱，有时候甚至从她身上看到了高中那时候。”

    他望着简墨一字一字温柔说着，简墨表情依旧淡淡。

    “看着和宁清远关系那么亲密，害怕了，怕会和他在一起，他——不得不承认，宁清远真很好，好都嫉妒了。”

    “还有，柠檬那么喜欢她，她甚至以为宁清远才是她爸爸。”钟昱勾了勾嘴角，掩去一脸苦涩。

    “知道吗，那一天去机场时，看到们相拥情节，也告诉自己算了吧，何必在执着下去呢？可是不甘心，简墨，赢了赌约，却输了，还有心。”他抓了抓自己头发，习惯性抿抿嘴角，“气，气对宁清远那么好，他瞎了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呢，躺在医院时候，是不是拉着他手在花园里散步。那会常想要是知道车祸了，会不会回来看看？”

    “给打了电话——”

    简墨愕然，“没有接到。”

    钟昱笑笑，“是啊，宁家佣人接。”他长长叹息一声，颇有几分自嘲说道，“那佣人英语真不是一般糟，宁家那么有钱怎么请了一个话都不会说。”

    简墨心头微微一震，无奈说道，“是玛利亚，她英语是不怎么样。”

    时过境迁，再纠结都没有结果。钟昱倾身向前，一把拉住她手，简墨手一缩，他却不管，“以前事，是错太多了，小墨，忘记过去，们重新开始可好？”他每一个字都说真诚。

    重新开始？简墨怔怔望着眼前人，经历了那么多，她现在甚至有些不知道所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