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四章(一)(1/2)

    马碎牛端着小口径步枪,站在一辆“四**卡”上向着对面的人群疯狂扫射。手中的步枪忽然就成了机关枪,枪里的子弹也永远打不完,人群就像割谷草一样,纷纷倒下。里面有“反到底”的人、“红旗”的人,甚至还有以前“立新”和“东风”的人。这些人一个个都穿着国民党军服,但却在造反派的旗帜下疯狂地冲锋。奇怪的是,王敛翼、魏子美、吴顺、苟矫时带着大批红卫兵前赴后继的往上冲,自己明明打中了他们——他们狰狞与绝望的面孔一个个从眼前飞快闪过——而且尸体就躺在地下,但不知为啥却有更多的王敛翼、魏子美怒目而视冲到了面前。马碎牛就更加疯狂地扫射。正打的过瘾忽然没了子弹,急得他连连扣动扳机。就在魏子美端着刺刀刺向他胸膛的危急时刻,突然听见了鸡叫。王敛翼、魏子美的映像像断了片的电影,倏忽之间就没了影。马碎牛慢慢回过神来后,这是在做梦。但那鸡仍在叫。就觉得奇了,学校里哪儿来的公鸡?坐起身向周围一看,见秃子躲蹲在一旁正夹着肘子做拍打状,又准备叫呀。马碎牛就“汪”地一声扑下了床。

    他昨晚睡的太晚了。当柳净瓶恋恋不舍地离开司令部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她似乎有话要对马碎牛说,却只是枯坐着不言不语。马碎牛也觉得有话要对她说,但不知从何说起;一些很久以前想对柳净瓶说的话一时半会儿又闪不上来,只能尴尬地和她面对面坐着。说也奇怪,虽然两人都是不言不语呆坐着,但马碎牛丝毫也不觉得着急发慌;甚至还有一种温馨宁静的感觉。他偷眼看柳净瓶,见她脸颊泛起了胭脂红,也只是满意地坐在对面,并不急于要说什么。

    默坐一段时间后,马碎牛恍然觉得自己是在洞房里。同样的灯光、同样大小的房间、同样的一男一女、同样羞于启齿的场面------

    那还是上一个月的事。马碎牛背着空馍袋回家,刚进村就听说三队的宁宁娶媳妇了。于是,秃子和怀庆与他相约,当晚去看耍房。赵俊良说他不去,他要在家看书。明明也不去,要帮他妈干活。晚饭后,马碎牛带着秃子和怀庆来到了宁宁家。刚进大门,就听见洞房里甚嚣尘上的喧闹声;那是宁宁的同令人在依照传统习俗野蛮地耍房呢。

    脚未跨进门,马碎牛就听见有人大声呵斥:“不算!不算!电铃没按响!”走进房门,就看见满天飞舞的笤帚疙瘩乒乒蓬蓬雨点般落在了宁宁的身上。

    新媳妇盘着腿坐在炕上,宁宁跪在炕上紧紧地挨着她。炕上还站着四五个凶神恶煞手持凶器的壮汉。宁宁架起胳膊护着头,一边躲闪,一边忙不迭地陪着笑脸说:“我重按、我重按。” 随即放下胳膊不顾新娘的反对就把双手伸进了她的上衣。新娘害羞,左拧右躲,于是雨点般的笤帚疙瘩就再次无情地落在了宁宁的头上、身上。宁宁急了,哀告新娘说:“婆耶!你就当是救命呢,响一下吧!”新娘无奈,嘴里就蚊子般“得棱”了一声。周围乱叫“没听见”、“这就不是电铃”。于是再次举起手中的武器,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新娘真急了,就在宁宁双手刚刚伸到胸前嘴里就“得棱棱”地喊,喊过之后羞的无地自容。周围满头大汗的耍房人腾起一片满意而淫亵的笑声。有人提议说:“该唱文戏了。”顿时,手持形形色色凶器的耍房的人就更加兴奋、齐声叫好。

    马碎牛觉得奇怪:文戏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两眼色迷迷不离新娘子的小伙子抢先说:“猜谜语。我先说。”不等周围的人同意,他就热切地说道:“远看两扇门,近看蓑草林;钻不进去个雀儿,能钻出来个人。”然后厉声问宁宁:“这是个啥?不许犹豫!马上回答!”宁宁稍一迟疑,又是一顿暴打。伤痕累累的宁宁只得使用最粗野的由一个字构成的专用名词大声说出了大家心目中的答案。他过关了——新郎脸皮厚,通常都比较配合。那人又回头对新娘子说:“该你了。你听好:能说上来,这一关就算过了;要是答不出来,我们还要打你男人——这次可是脱成精沟子打!”警告过后,他色眯眯地看着新娘子说道:“一个炕两个人,三更半夜四条腿——这是干啥呢?”那新娘心疼宁宁,忙答道:“是他妈搂着娃睡觉呢。”“错了!”一声断喝后又是暴打。那新娘就再不吭声。殴打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出谜语的人见新娘不配合,说:“我给你一些提示,你往下听:捂出汗来、露出头来,骑在身上、拔不出来,纠做一团、实在舒服。这是在干啥?赶紧猜!”马碎牛立刻就猜到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高超的智慧,居然能在别人的暗示下迅速地猜到那毫无体会却又令人血脉贲张的谜底。但那新娘却格外执拗,她干脆将脸对着墙角,低下头去,任凭人们殴打宁宁再不回身。秃子急得乱跳,站在炕下大喊:“连这都猜不着?连这都猜不着?”------

    有人在外边走路,还有咳嗽声。柳净瓶倏然一惊,歉意地说:“我该走了。”马碎牛没有挽留她。只是当把她送到了门口即将打开那扇大门时,把嘴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咱俩想的一样。你要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柳净瓶忽然羞红了脸,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