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番外完(1/2)

    番外 开在掌心里的花(一)

    “年纪一把了还要闹离什么婚啊?”

    向来散漫柔软的声音质询中还带着些微不满。

    “原来36周岁的人就已经该算是年纪一把的老不修了,”栾永祺从报纸后面抬起向来温润含笑的眼,好整以暇地迎上那张不怎么愉悦的面孔,“那么敢问芳龄24周岁的栾三小姐对于离婚年龄限制有何高见?”

    难怪别人说年纪大的人一旦恋爱就像是老房子着了火,连向来宠着她让着她的栾永祺都可以为了之前丝毫没露出任何端倪的狐狸精来这样对她——

    栾漪咬了咬唇,“频繁离婚对做生意的人不好。”

    “十年一次会频繁吗?”

    “会!”一辈子只结一次婚都太多了。

    斩钉截铁的回答让向来淡定的人若有所思地转开了眼光,重新看回报纸,“那就只离一次好了。”

    “不行!”反对得太快,像是别有居心,再补上一句解释,“别人会说婚姻不稳定的人信用有限,交易起来也不会令人放心。”

    像是看到了有趣的新闻,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来。

    栾漪千年难得一回的逆耳良言,竟然被人堂而皇之地无视了。

    老房子,外表完好,内里脆弱的老房子……真要被人一把火将理智都燎得干干净净了……

    “栾永祺!”栾漪咬牙,从栾永祺手里抢走报纸。“好好的离什么婚?”

    太粗鲁了。漂亮的手指习惯性警告地扯扯她披散的发。

    “我要为以后考虑。”

    “为什么考虑都不行,”栾漪就势坐到栾永祺腿上,伏在他肩头念经,“不行不行不行……”

    侧着头,很容易自扣得严谨的衣领间看到他微露的颈部皮肤,栾漪得要很努力才能抑制住扑上去咬他的冲动——外遇啊外遇!结婚她还可以当他是被迫,可他居然敢外遇!“说,是哪只狐狸精?!”

    “栾漪——”栾永祺好气又好笑地去掰她手,“别乱猜,什么狐狸不狐狸。”被箍得太紧,挣不开,索性扬手赏了个栗子。

    栾漪回手捂头,悲哀地看栾永祺。

    她从那么小就开始喜欢他,他却总是连碰也不许她碰他,永远站在离她最近的天涯——现在,竟然连心都要远了。

    “你对婶婶就没有一点儿感情吗?你们——”怎么说也一起睡了那么多年,就算没感情也该睡出亲情了吧?还睡出个孩子——永远视她如仇如蛇蝎的孩子……这话,她问不出。

    栾漪的眼泪掉下来。

    栾永祺习惯地伸手接住。

    小时候就是这样,她总喜欢借装哭来胡闹,他要逗她的话,简单到只需要用手接在她脸前面,“来,掉金豆吧。”次次都有效。被他看得又气又急时,栾漪的泪珠就会不要钱一样纷纷簌簌地滚下——落下时微微向边缘溅开,像花蕊大而花瓣微小的花——绽在他的掌心,被他小心翼翼地掬着。

    他的感情有限,一辈子的份量,只够给一个人——即便她不知情也不领情。

    但他却又害她哭了。

    栾漪的泪水,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那么爱哭的一个人,那样多的泪水,他却从来没有尝过:

    少年时觉得诱惑而羞耻;成年时没有机会;现在——一个连生命都不知道将会终结于何时的人,对她自然更没有了负起责任的勇气。

    “我和她没有感情,所以才会想要为家里的将来打算——不是因为外边有人。”不想解释的,可是看到令掌心微灼的无色花朵因为不停坠下的同伴加盟而越洇越开,心口都紧得隐隐发疼。

    栾漪却只是摇头,

    “你这样子,只会让我不敢结婚。两个结婚十年,孩子都九岁了的人,一直脸都不红架都不吵,竟然也会突然就要离婚——你要让我怎么相信婚姻?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可以依靠,还有什么能够让人相信?”

    原来,她也并不像是表面那样漫不经心——对于自己的未来,她也会怕……

    可那么危机重重忧心忡忡的一段话,听进栾永祺耳中却只有一个讯息——

    “你要结婚?”

    栾漪低低地“嗯”了一声,抬起犹自湿润的睫望住栾永祺。

    从她眼中,他看出她的企图,微皱了下眉。刚想要转开脸,就被她拨住,急迫得近乎野蛮地吻下来——久违的温软令人迷恋,一怔之下再也舍不得离开。

    她一定是生气了。青涩急躁得像个孩子,连亲带咬的动作很快就让他唇齿间弥满了甜腥。

    他一直都不愿意让她亲吻。

    少年时怕,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让她怀恨的事;长大了也怕,怕渐渐长大的她终有一天会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与其这样,他宁愿一直被她惦记着,自己一个人保有全部的亲密记忆。

    现在却终于发现,一切再也来不及……

    “栾永祺!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曾经在推开被他以为是自己初恋的女孩想要凑过来的唇时,漠然看着女孩既羞且怒却又因为不愿分手而不敢赌气离开,在他面前撕心裂肺地哭泣——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将来有一天,他会在听到另一个人说同一句话时让他心痛远甚于她……

    外人眼里几乎算无遗策的人,在经营自己的感情时却是永远的败家。

    亏得——不能再亏了……

    一直小心翼翼捧在掌心里的花朵,却被她冲撞得消失在指缝间,只余一掬似曾相识的虚空……

    番外 开在掌心里的花(二)

    “结婚?结什么婚?”明显装佯却还无辜睁大的眼晴实在太令人生气,让他忍不住重重一个栗子赏过去,看她又疼又气地直跳脚。“栾永祺!”

    他对她晃晃手里的印刷纸张。

    带着暗示的威胁也许有点儿无耻,却十分有效。老虎立马变成猫咪,小心翼翼地偎过来,“开开玩笑而已……”

    “别以为这样就有用,”他扯扯她的头发,“到底要和谁结婚?说。”

    “和——”眼光又开始四处漂移。

    原来根本没有对象。

    枉他信以为真地耽搁了这么多天。

    虽然知道被涮,心底却有微微的甜,悄无声息地泛开,漫延。“到底是和谁?”

    “我不能慢慢找吗?”真是越惯越娇,又开始蛮不讲理了。月光琥珀一样的瞳眸扬起来,挑衅的目光令人莞尔。

    “可以。”那一把长发光滑柔顺,让他忍不住再轻扯一下,“那你慢慢找。”

    “你先拿过来。”她伸手来抢他掂在手上的纸张。

    “拿什么?”在背后换一只手,再对栾漪晃一晃,气得她抱住他,“拿来,拿来!”

    “别闹,是公司的合同,忙着用呢。”

    栾漪不信,仍然抢过去,一页一页检查完毕,果然没找着她以为的东西。气得跳起来。“你骗我!”

    “哪一个字骗你?”栾永祺,大房地产商人栾永祺,永远安静、温和、儒雅,沉静的笑容既令人放心,又十足令人信赖,对栾漪而言,还带着特殊的诱惑——当然,他是怎么都不会承认的。

    他确实没说过手上拿的是离婚协议书。栾漪咬咬唇,原本环抱着栾永祺身体的手臂改攀住他脖子。

    “栾漪,别闹。”

    温和的语气听来反倒像是鼓励,栾漪踮着脚慢慢将嘴唇送上去。温暖的唇瓣间还有清淡的奶香,只是轻触都会令人着迷。

    “栾漪——”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可是——有用吗?推或拉,怎么都得要碰触到她的身体,要怎样动手才可以控制着自己不要将推拒变成拥抱呢?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只属于自己的小人儿也该结婚了——这样的亲昵又还能再有几次呢?

    何况,还在被那柔软的声音不停输灌着迷魂药:

    “我喜欢你,一直都很喜欢你……一直……”趁他失神时,连柔滑温软的舌尖都溜进齿关。

    技巧娴熟,使人晕眩。

    被骗了……

    上次咬破他唇原来只是一时心浮气躁的结果。他宠溺的不加管束让她在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悄悄变成妖精——连栾玉清都陷在她的漩涡里纠缠不清……

    “!~~”轻微的吸气声让栾永祺稍稍清醒,拉开了栾漪,“怎么了?”

    “没,没有啊!”

    不太自然的掩饰让他伸手拨住尖尖的小下巴,“嘴巴张开。”

    栾漪闭着嘴坚决摇头,眼底却满满都是笑。

    “被咬到还开心,真是——”形容词还没出来,忽然明白了她笑容的意思,向来镇定的人也不禁脸红。扬手又要敲人,栾漪却全无畏惧,迎着她的目光,到底还是只轻轻拂上她披散的发,温声警告,“别再胡闹了。”

    太过柔和的声音,全无威慑力。栾漪很快乐地直接无视了。“栾永祺你会不会修计算机?我的笔记本好像出了点儿问题。”

    突然转变的话题让栾永祺怔了怔,“什么问题?”

    “额,好像有些文档找不到了。”

    “删除了?”

    “没有。”

    “拿来我找人帮你看。”

    “……我的衣柜门好像也拉不大开——”身体不怎么安份地蹭啊蹭,蹭得栾永祺身体开始发僵。如果到现在他还是不懂,估计栾漪卧室里的桌子、椅子、台灯、乃至杯子和天花板都得毫无遗漏地各出一点点不大不小的毛病。

    “栾漪,”栾永祺镇定地小心地以既有效又不会让栾漪感觉伤害到她的魅力和自尊的力道拉离自己的身体,低头亲了亲她唇,“到此为止。”

    栾漪似乎有点儿发懵,不解地望住他。

    “我希望你能结婚,好好的生活——哪怕是和……”他停顿了一下,有点儿艰难地说出那三个字,“栾玉清。”

    栾漪一听见那名字就脸红了。嘴上却仍是强辩着,“为什么不能是你?”

    “你不让我离婚。”他四两拨千斤地把这个问题置换开去。

    栾漪错愕,“我不让你离你就不离?那我让你去……”她磨磨牙,似乎是想把某个不吉利的字眼给隐掉,“你就去?”

    栾永祺郑重地点头。

    栾漪狐疑地瞄瞄他,“真的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栾永祺刚想点头,忽然发觉了她眼底的黠光,转头咳了一声,“别乱打主意。”

    “那你去离婚吧离婚吧离婚吧……”栾漪跳过来响亮地在他颊侧亲了一下,哼着歌遁回自己卧室,“哎,栾永祺,我衣柜门可是真坏了,你有空得帮我修一下——有内衣,不能叫外人来!”

    被亲的地方捂在手掌下,仿佛有灼热的温度,在颊上缓缓绽开。

    离婚,结婚……在她眼里真的就只是那么简单的事?对她毫不掩饰的垂涎他肉体的目的,是不是该想想什么办法回避?

    番外 开在掌心里的花(三)

    这世上比门铃声更扰人的是什么?

    明明有你房间钥匙却还故意敲门的“叩叩”声!

    听清楚门外自报身份的声音后,栾漪索性将棉被直拉到头顶,“死了,死了,不在!”

    “衣柜门不用修了吗?”清冷的声音,仍然清晰地穿过阻隔直传进耳膜,平平静静,竟然难得地没有讽刺。

    “那也不用你——”喝!他怎么会知道?栾永祺啊栾永祺,己所不欲,就可以滥施于人吗?你就这么希望,这么希望……

    木然地起身拉开门,却在门口怔住,“栾玉清,你——”

    “给你送木工来。”栾玉清没有笑意地答,将门推得更开一些,将栾永祺半扶半拽地扯进来,摔到栾漪床上。

    栾永祺似乎是醉了,在那样柔软的床上摔出那样巨大的一声响,居然也只是昏昏沉沉地哼了一声,转了下身而已。

    “你……”栾漪拉住扔下人就要出门的栾玉清,“怎么回事?”

    栾玉清听了栾漪的问话,要笑不笑地从兜里掏出一枚钥匙,在栾漪面前亮了一亮,拉起她的手,一根一根掰开手指,将钥匙平平正正地放在栾漪手心,然后轻轻合拢。

    “姐,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会让你心想事成。”他似乎也喝了酒,口齿虽然清晰,眼神却迷离,床头灯的微光映过来,倚靠在门框上的脸上看不清楚表情,眼睫上却似沾着水汽,映着若隐若现的灯光微微发亮。

    栾漪踮起脚,在栾玉清脸上摸了一把,果然有湿润的痕迹。

    “栾玉清,看不出来你还挺文艺啊!拍苦情片哪?”

    栾玉清捉住在自己脸上轻拍的手——应该要甩开的——温腻柔软的感觉暖在手心,却情不自禁握住了,贴放到心口。“不醉的话,很疼;醉了,竟然还是疼。”

    文艺腔也用上了——

    栾漪的额头抵着栾玉清的琐骨,听他这么说,本来被按在他xiōng口的手使了点劲,却没抽回来,低头在他xiōng口咬了下,“谁叫你这么做了?”

    “你想要的,”再怎么能忍,也不是让她这样子以疼止痛的,想要拨开她脸,可毕竟还是醉了,手指竟然正迎上她的牙齿,陷入柔唇间,被温软的舌尖舐吮得心绪浮乱。

    “我回去——”

    栾漪将膝盖抵进他腿间的动作止住了栾玉清接下来的话——充满暧昧暗示的动作紊乱了他的呼吸。

    “谁说我要了?”

    她明明就要的。

    身心因为栾漪露骨的挑逗而备受困扰,栾玉清觉得自己已经累够了,想要不受影响地离开,却太难——他几乎能感应到她裸足上每一个脚趾上的纹罗——栾漪踮着脚,一手扣在栾玉清xiōng口位置,一手扶上他肩,嘴唇轻轻沾上他的。

    被栾漪试探般几次浅尝辄止后,栾玉清终于放弃挣扎清醒的欲望,彻底沉沦。

    门,重重地阖上了。

    因为房间还有另一个人,所以这一场性爱格外地沉默。本来一向专心而沉迷的人酒醉了反而像有奇异的清醒。当栾漪到达第一个巅峰后,栾玉清停了停,“栾漪,听说过一个字吗?”

    “什么?”栾漪掐过栾玉清肩背的指尖有些酸软,高潮过后的轻微倦怠让她头脑里还是一片空白。栾玉清的问话她只下意识地应付一下,不愿思考,轻轻喘息着将手背贴在额上。

    栾玉清一笔一画地在栾漪手心里写,一竖,横折,横……栾漪想要抽开手,却被他捉回来。高潮后的身体本来就格外敏感,哪里禁得起他这样子在手心里写写画画——尤其还是这样笔画繁多的字型……

    “栾玉——”声音被他吻住,身体重新陷入轻而缓的律动,掌心却还在遭受荼毒,栾漪的身体都轻颤起来,栾玉清一个字还没写完,已经再度被他带入昏茫而愉悦的顶端。小死一地道自天堂落回后,栾漪抽回双手,压到身后,“别——别再来了……”她可以相信他的能力,却已经不相信自己还有陪他耗得起的体力。

    “这样就累了?”栾玉清无声而笑,退出了栾漪的身体,“这一夜还这么长……”他抱着她已经彻底失力的身体,歪歪斜斜却依然稳妥地挪到床边,轻轻放上去。

    栾漪吃了一惊,直觉地就想往床下滚,却被栾玉清覆压住,“别动。”他握着她的手,放到栾永祺的衣扣上,“你不是想要吗?”隔着薄薄的衣料,手指都可以感觉到远高于平时的温度,“现在,他也需要你。”

    栾永祺捉住了栾漪的手。手心烫热。

    这温度……

    栾漪回过头想要询问,却迎正了栾玉清的唇——他早知她会有此一问。

    栾玉清替栾漪脱了栾永祺的衣物,双手托在她腋下,抱小孩一样扶着她在栾永祺身上轻轻起落。

    “栾玉清,我不要你帮我这种忙……”她终于如愿以偿地“上”了栾永祺——十多年的梦想一朝成真,感觉怎么这么——滑稽?

    “那你要哪一种?”他轻轻含咬着她的耳垂,“照我刚才写给你的那个字来做,好不好?”

    “你刚刚写——写了什……”她的呼吸被他缓缓揉搓她瓣蕊的动作窒得微微停了一停,“嗯~别~~”内外交困,栾玉清居然用手指沾了她身下的液体缓缓涂抹到她的后庭,“不要……”

    “就试这一回,姐……”栾玉清的声音也是轻到微带着颤音,小心地以指尖试探着令她陌生而又窘迫的部位。

    “就一回——”

    “嗯,就一回……”他也怕她疼,小心地借亲吻来转移着注意力。以致于突兀的一痛仿佛石破天惊,栾漪的低呼和紧窒让他也差些儿失了魂。

    栾永祺就是在这种混乱下醒转的:莫名的重量,奇异的销魂,柔滑的肌肤,微乱的啜息,低糜的哽咽……

    “栾……”体内的燥热让他羞耻,几乎没脸去唤出她的名字,“是你?”

    栾漪没想到栾永祺会在这时醒过来,身后的痛让她还缓不过气来,只能半仰着头靠在栾玉清怀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让我起来,”撑了一下身体,不料却更挺进她身体一些,栾漪低低的一声呻吟让栾永祺脸红心跳。

    紧炙的感觉明明很陌生,却又像是已熟悉过千百回。

    栾永祺僵在原地,不敢动,却也无法闪避。栾漪的身体每前倾一些,他就再后仰一些。却不料最后一下似乎退得过猛了,栾漪重重扑倒在他身上时,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声音隐隐牵得他心都疼起来。

    更让人狼狈的,是一声闷笑,

    “九叔,您可真疼栾漪。这么一下子——”栾玉清轻轻啧了一声。

    不用他说,栾永祺其实也感觉到了——栾漪的眼泪,滴落在他xiōng口,似热似冷。让他心疼又恼怒,“栾玉清,你就是这么对她好?”

    “是啊!”栾玉清的声音里居然还像是带着笑,“她要什么,我就给她什么——姐,你说,我这么对你,好还是不好?”

    “……”栾漪答不上来。栾永祺虽然一直在退,可栾玉清却一直都没有放过她。前后同时被充得实了的感觉让她头晕,缓慢厮磨的节奏让她不能呼吸。

    “没昏了吧?”栾玉清轻啮着栾漪的耳垂,不待她回答,已经重新旋开床头灯,柔光落在三人脸上。

    他明知道她不会——

    栾漪望着身下正凝望着自己的那个人,忽然有些脸红,想要关灯,却被捉住手,“就当是梦吧。”从来,从来都没有如此清醒如此亲近的——梦……

    一直只敢遥遥守护的花朵,居然真的就此绽放在自己怀中……

    番外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一)

    栾玉漱怎么都没想到会在A市遇见带着小孩的栾漪。

    栾玉清辞职离家后,家里乱了好一阵子,栾永禧夫妇往来A市与Q市数十趟,也没法劝回栾玉清一丝半毫,眼见他到了A市仍然工作顺利得风生水起,才渐渐消了怨怒。嘴上念叨的话转而变成栾玉清的多年单身未婚,成天忧心自己儿子眼瞅着三十岁的人了,可别真为工作耽误一辈子,当了和尚。

    栾玉漱听得暗暗冷笑不已:栾玉清当和尚?栾漪的“杳无音讯”要是和栾玉清没有关系,他栾玉漱的名字倒着写!栾漪若真是失踪了,不说别人,起码栾永祺也该找疯了。可他的每一次质询,面对的都是栾永祺镇定自若的四两拨千斤:“栾漪是成年人,何去何从由她自己决定。”

    “她就在A市!”

    “哦,是吗?”千年不变的温和笑容里仍是令人忿恨万分的笃定,“那不是和玉清在同一个市了?两个人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也好。”

    一席话彻底撇清,堵得他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栾玉漱对栾永祺的轻心和大意自他惨败于水泽云乡策划案时就已经彻底消失——栾永祺的弱点固然是栾漪,可他在看似方寸大乱下的处处虚空竟然个个都是圈套,一环套一环地平白让栾玉漱栽了个大跟头的同时还不得不接收了栾玉清撂下的残局,替他“高攀”娶了袁晴,咬牙切齿地当了半年多“兄夺弟妻,少年高官败走情场远离乡”的绯闻重点男配。

    “鞋子,哦,要什么样的呢?”娇柔软媚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听来熟悉得让人眼红。

    栾玉漱本来背对着卖场走廊,听到这声音,惊喜加上慌乱,竟然连回头确认的勇气也没有。匆促间四下一顾,拿了本画册挡住脸,坐到恰可以遮身的衣柜后方长凳上。

    是她?不是她?惶乱之下完全无法判断,只听到另一个声音在说。

    “要干净的!”音色像小孩,软而甜糯,如同栾漪小时候。语气端正而认真。

    那熟悉的声音轻轻一笑。

    “这样啊~来,让妈妈看看,语芷的鞋鞋哪里脏——脏……”

    栾漪刚想蹲下身,就听到塑封画册重重摔落上锦缎椅垫的声音,一片影子居高临下地笼罩了自己。

    抬起头,就看到了面前震惊难语的人。

    栾漪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再眨眨眼,眼前的人却丝毫没有要消失的意思。只好站起来,拉了女儿的手就走。

    “栾漪!”多少年了,她竟然还是一见他就想跑!栾玉漱满心鄙视地利用身高腿长的优势堵截逃犯。几次差点儿就要捉住栾漪的手,都被她甩开,一时情急,索性直接拎起她身边被拖带着跑得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小丫头,扯过来抱进怀里。

    出其不意的劫掠让栾漪怔了怔,果然站住了。甚至化震惊恐惧为风情旖旎地撩了撩肩上有些散乱的发,露了几颗牙齿来冒充微笑着跟他打了招呼,“二哥,好久不见。”

    这个时候栾漪的保姆也气喘吁吁地跟了过来,手里还拎着她适才选购下来的衣物和装着常用物品的手袋。

    栾玉漱瞟了栾漪想要拎过手袋的右手一眼,栾漪的脸色僵了一僵,不得不将手收回来。

    她还真是在乎这个小丫头。

    “玉芷?”

    栾漪被他若有所指的问话问得有点儿脸红,“语,语言的语。”

    小女孩听到栾玉漱叫她的名字,有些奇怪地扯了扯他的头发,在栾玉漱回脸看她时奶声奶气地叫了声,“爸爸。”声音娇嫩嫩,软绵绵,一声叫得人心都要化去。

    栾玉漱仔细打量怀里的小鬼。都说女儿像爸爸,小女孩与其说是像栾漪,倒不如说像他,像栾玉清,甚至像栾永祺。尤其是那一双水葡萄似的眼,像极了小时候屡屡被误认成女孩的栾玉清,眼瞳既大且黑,盈盈泛着水光,看得久了,连心神都像会被映敛进那眸子里,沉沉地直往下坠……

    “她的眼睛……”栾玉漱有些不确定地想再看清楚一些,小女孩已经咯咯笑起来,双手捧着栾玉漱的脸,重而响地亲了一下,“爸爸爸爸爸爸……”眼睛笑得弯起来,眸底的暗金玄青之色更加明显。

    “宝宝别乱叫,”栾漪有些尴尬地想要抱过女儿,却被栾玉漱不动声色地闪避过去。

    小丫头显然对今天“父亲”不介意她给他口水洗脸的特别施恩很是满意,抱着“父亲”亲个不停,完全视母亲的焦急尴尬如无物。

    “他乡遇‘故知’,”一般都觉得有说不完的话,三妹妹,你说呢?”

    栾漪很捧场地干笑了两声,“二哥你又不是一般人。”

    栾玉漱抱着语芷转身就走。

    “宝宝,宝宝,”栾漪追过去。

    保姆看看情况不对,从女主人包里拿出手机,照她的暗示给男主人拨了电话,果然男主人一听到“二哥”两个字就急了,“你们在哪……好好跟着栾——我老婆,我马上过来。”

    可是匆忙间再抬眼一看,先前一追一走的人影哪里还在眼前?

    偌大的卖场,仿佛一瞬间变得空荡荡。

    “栾玉漱!”总算甩脱了保姆,栾漪扯住栾玉漱衣服,“宝宝还我!”

    栾玉漱的手机这时也响了。是他在A市的女伴,适才就是陪她购物才到的连卡佛,没想到竟然会意外收获地撞上栾漪。栾玉漱看也不看地直接关了机,然后冲栾漪伸出一只手,“纸巾。”

    栾漪看了栾玉漱一眼,见他被女儿“亲近”得一脸晦气,满心郁恼也不由转成笑意,“难得二哥喜欢她,就先替我抱抱吧,语芷也很喜欢你呢!”

    母女俩这时候倒是像了,那眼睛弯弯的形状——

    栾玉漱只想倾身吻住那笑。

    他后悔了。

    其实一直一直都在后悔:总以为既然不能爱,还不如就让她活在对他的怨恨里,也算是变相的一种惦记;却忘了其实她的心其实既非金石亦非坚玉……

    如果,一切重来,他也像栾玉清一样昏了头地死心塌地对她好,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会不会,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栾漪在被栾玉漱捉住手臂时就已经隐约猜到他的意图,唇才刚沾上就马上侧脸避开。

    小语芷瞧着大人的亲腻却只觉得好玩。原本在栾玉漱脸上亲亲咬咬的小嘴有样学样地在栾玉漱刚被栾漪闪开时就凑了上去,飞快在栾玉漱唇上“啾”了一下。

    栾玉漱被“非礼”得哭笑不得。不等栾漪再伸手过来索回小鬼就先行交还给她。一手仍是捉着栾漪,一手找了纸巾擦拭脸上的口水印。“小丫头几岁了?”

    “三岁半。”

    “很了不得了,”没长齐的小牙咬起人来也是痛的,栾玉漱不知道自己脸上到底被印了多少个牙痕小圈,悻悻地挖苦,“才三岁就已经知道忠心护主。”

    “她喜欢你。”栾漪忍着笑,按住女儿仍然不甘心地直朝栾玉漱伸过去的小手。栾玉清一开始也是“孝女”一族,每天回来再苦再累都是先任女儿荼毒够了再万分疲惫地去清洗加热敷,可是从女儿长齐rǔ牙之后他就再也不肯以身伺女,还很过分地嫌女儿占用了栾漪太多时间——两年下来,本以为在栾玉清的强制隔离之下稍有起色,没想到小丫头远比栾玉清大方,对于“父亲”的面容仍是热情不改,孺慕依旧。

    “栾玉清的?还是栾永祺?”

    过于了然的笑让栾漪皱了皱眉。栾玉漱识趣地换了话题,

    “找个地方坐坐?”

    栾漪的眉拢得更紧。

    “别把我想得那么……”栾玉漱想要解释,却被栾漪不以为然地瞟了一眼,只能苦笑,“这里毕竟不是Q市。”

    栾漪仍然摇头,“我要给宝宝买鞋子。”

    语芷一听到“鞋子”,马上朝“父亲”扁起嘴,“阿姨说我鞋脏。”眼圈一红,黑金色的瞳眸蒙上一层泪雾。

    两个大人交换了一下视线,同时望向精致的粉色蕾丝镶缎小皮鞋。以一个三岁小孩而言,能保持成这样应该还算难得了。幼儿园而已,老师何以如此挑剔?

    “宝宝,老师怎么说?”

    “老师打电话,告状,说‘语芷鞋脏’。”

    番外 执子之手,将子拖走(二)

    栾玉清终于在电梯拐角找到自己家的保姆时,看到的除了两手拎满购物袋一脸哭相的中年妇女外,自己的娇妻爱女竟然全无踪影,心不由得一沈,“她们呢?”

    保姆是别人强烈推荐的,据说极富经验,看起来也还算踏实麻利,就雇了。四五年下来倒不曾出过岔子,可没想到一出纰漏就来了回大的——栾漪竟然又落到栾玉漱手里……

    “太太和囡囡……太太看那个叫‘二哥’的抱,抱着囡囡走,一、一着急、急就跟,跟上去了……”饶是风风雨雨几十年的见识,富贵人家辗转来去数趟,行事说话早已炼就出严谨气度,在向来冷漠少言的男主人面前,也还总是不自觉地心虚气短,这会儿又做错事,不自觉就嗑巴起来。

    邻近几处专柜的售货小姐都斜目过来,看到栾玉清的面孔,却又一个个悄悄转回去,窃窃低语。这年头有钱人多是多了,可是有钱又长得好看的人还是少,一看起来就既有钱又年轻有气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