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21-25(1/2)

    下楼,看到辛穆跟个大男孩儿似的坐在沙发上,抱着靠枕,聚精会神的看新闻。

    我从后面推了他一下:“你卖萌宝宝啊?”

    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没吃饭,胃疼。”

    “胃疼看新闻?”

    辛穆耸耸肩:“看他们吹一吹,觉得胃疼能缓解点。”

    “成,那以后我一天二十四小时给你放新闻,今天中国的明天日本的后天韩国的,我让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带重样的。”抽走他怀里的抱枕“走吧,吃饭去。跟你混了一晚上连顿饭都没混上。得了,今儿姐请你吧啊。别太感激,以后每逢初一十五记得给我纳贡就行了啊。”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瞬间高我不止一两个脑袋,我需要仰视才能看到他。辛穆抬起一只手来,做调戏状:“那你也得给爷伺候舒坦了呀。”

    我抓过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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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到底还是他领着我去海边的一家酒店吃的饭,这酒店挺出名的,价格不菲,事物鲜美。

    我眼巴巴的看着辛穆点菜,还不忘提醒:“你请客对吧?”

    他目不斜视的点点头。

    “那我要吃鲍鱼,新鲜的!”

    终于激怒了淡定的某少爷,他放下菜单,看我:“你安静点。”

    我本来还想添乱的,但是一想到他胳膊上被我咬的那不堪入目的样子,顿时又熄了火,于是乎一顿饭吃的安静无比,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和辛穆当真什么淑女绅士之流呢。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游乐场,我趴在车窗上看:“这什么时候盖起来的啊?我小时候这里是卖烧烤海鲜的。一个一个大排档挨着,有时候我和小舅舅晚上没吃饱,就到这儿来补一顿,特带劲儿!”

    推了推正专心致志开车的人:“哎,你小时候是不是没这么美好的回忆。”

    他侧头看了一下游乐场,笑了笑:“知道这地价多少钱一平了么?”

    我摇头,他报了一个数字。

    “……嘶……我的天啊……”不住感叹“太离谱了!”

    他又道:“看到游乐场附近有一海景楼没?那个小区。”

    我点点头。

    “那是我的楼盘。”

    我狠狠的拽着自己的头发:“刚刚真的应该点一瓶红酒的真的应该叫一盅鱼翅的!!!不花你的钱花谁的啊!”

    他一点都不生气,趁着红绿灯的当口停下车,侧过头来看我。

    车是小舅舅借我们俩开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驾轻就熟,一开就上手。

    “下回有这种好事儿,我也告诉你一声,让你也入股。”他指了指那片房子“这地段,寸土寸金。也不知道中国人怎么就这么有才,把一住的地方能炒的这么热。”

    我掐他:“你个奸商你还好意思说!”

    他一边笑一边躲,我恨恨的用足了劲儿,辛穆也不生气,只哄着我:“别闹了别闹了,一会儿警察开罚单来了!这可是你舅舅的车。”

    我这才作罢,气呼呼的转过头去,却发现自己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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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躺在阔别十几年的床上,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上一次躺在这里,心无旁骛、满足且惬意的看着夜空,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

    有人敲了敲门,我开了床头灯:“请进。”

    舅妈推开门,手里端着一杯牛奶,见我只开着床头灯,问道:“这么早就睡么?”

    我点点头。

    “你舅舅叫我给你煮一杯牛奶。你喝完再睡,好么?”

    “好啊。”

    舅妈把牛奶递到我手里,坐在床边,含笑看着我。牛奶太烫,我放在唇边轻轻的吹着。虽然是第一次和舅妈见面,但是心里不知怎的,真的把她当做了自家人。尤其是她依偎在舅舅身边,手轻轻的、一下一下的*着自己肚子的时候,有一种叫做“亲人”的词汇无比清晰的在我脑海中打下烙印。这是我的舅妈,她的孩子要叫我姐姐。会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在这件大房子里长大,会重复我和小舅舅的童年,会既依赖又反感这座沉闷的古宅。

    舅*侧脸在灯光下格外柔和,几缕头发温柔的贴服在耳边。她侧头看着我,笑的温婉:“我总听你舅舅提起你。这么多年了,也不说回来看看我们。”

    我的脸微红,好在灯影朦胧,许是并不真切。

    “不太好意思,近乡情怯。或者……觉得自己会成为舅舅的累赘。”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杯子“你也知道,我家不如从前……”

    舅妈给我把被子盖在腿上,像照顾小孩子一样。

    “你也看到了,我们两个身边也没什么亲人。我父母都在国外,当年因为我跟你舅舅回了中国,他们气的好几年不理我。你舅舅一开始犯浑不跟我在一起,说不想拖累我。可是晓晓,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被抛弃、被放弃,本就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事情,无论是出于爱还是出于怜惜。你以后用空,就多回来看看我们,你舅舅嘴上虽然没说,可我知道,他心里实在放心不下你。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总归是不太容易的,若是累了倦了,记得回家。好么?”

    眼泪一串一串的往*,太久没被触动的心弦被舅妈这一番话说的轰然崩塌,我哭的一塌糊涂,最后干脆抱住了舅妈,在她怀中流眼泪。

    舅妈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什么也不说。

    回家。

    我终于,能有一个停靠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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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吃饭,辛穆对着我的眼睛研究了半天,问我:“你昨晚上水喝多了?”

    我瞪了他一眼:“食不言寝不语,懂不懂啊!”

    他笑:“就这核桃眼儿还瞪人呢?”

    “管着么。”我转个头对着在厨房里的舅妈喊“舅妈我要吃双面煎**蛋!”

    小舅舅坐在我旁边,用筷子敲了敲我的头:“少指使我媳妇儿。”

    正好舅妈转身看见,微微蹙眉:“多大的人了还用筷子敲,晓晓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啊,舅妈给你煎**蛋。”

    我朝着刚被自家媳妇儿嫌弃了的小盆友挑挑眉:“那是我舅妈,你欺负我好使么!”

    小舅舅摆了一个“我好怕怕”的表情。

    清晨,阳光。

    家人,和你。

    天翻地覆,也不过一刻。心动情动,瞬间而已。

    吃过了早饭,大厅里热的人发慌。跑回自己的屋里,觉得自然风比空调好。于是抱着本书又跑到顶楼去了。

    刚坐下没多久,身后被人推了一把。辛穆那欠揍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合着你跟这儿躲着呢。”

    “哪说起啊!我怎么叫躲着呢。”

    起身给他腾了个地方:“把那椅子搬过来坐着吧。穿堂风,倍儿舒坦。”

    他搬个椅子坐我旁边,侧过头来看我。

    我看他:“瞅我干嘛。”

    “瞅你漂亮。”

    “那还不如照镜子瞅自己了。你比我漂亮多了,甭谦虚。”

    辛穆笑:“不谦虚,再谦我就肾虚了。”

    不满的看他一眼:“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贫啊!”

    他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悠悠的问我:“你还记得第一次看见我是什么时候么?”

    我想了想:“你在大院里,上班车。我离着老远看见一眼,特有气势。那气场,老强大了。”

    “那你是不知道,我每天最愁的就是看见班车,天天就祈祷那天车翻在半路上。”

    我推他一把:“傻啊你翻半路上还有你现在这混世魔王了么。你干嘛那么讨厌上学啊,是不是以前不好好学习的现在都当了奸商了?反而我这种规规矩矩的落的给人打工的下场。”

    辛穆想了想:“其实我们那帮同学里,大院里的居多,学的好的都进军校了,现在有的在机关有的在政.府,个别家里有门路的现在在西.藏下放呢,待个三五年的回来就是中南海。学的不好的吧……都当商人了。前几年没事儿还能聚一聚,这几年大家都各忙各的了,时间总也凑不上。去年我们班长结婚,我没空去,给他包一大红包,后来一打听,那几个没空去的都给了大红包。我当时觉得挺开心的,怎么说……就觉得这种感情,这辈子遇着了,是老天垂怜我,偏得了。”

    我极力赞同:“是不容易。估计你们班长还合计呢,怎么这几个孙子都比我混的好。”

    “可不是,当年连写个作业都费劲呢。如今也一年好几亿的进账出账,估摸老班长睡不着觉的时候还得担心呢,这帮二傻子可别脑瓜子一个不转个,算不明白账再赔了。”

    “赔钱就去他家吃,谁让丫老班长啊。你第一次见着我,是在青岛么?”

    辛穆笑着摇摇头:“我第一次见着你,你也就四五岁吧。”

    “扯淡!”

    “大院的游泳馆,你穿个白色泳衣,也不哪儿买那么一件漂亮的泳衣,下面还带着白纱的,一下水就浮起来,跟个骄傲的小天鹅似的。”

    我笑:“那是我妈把我裙子剪了,又缝在泳衣上的。我从小就爱美,不把我泳衣弄成独一无二的,我压根不跟大人去玩水。”

    他眯起眼睛,看着窗外:“你坐在水池子旁边,也不下水,小腿一下一下的踢水玩,我被你劈头盖脸的踢了一脑袋水,刚要发火,就看你极无辜的看着我。也不知道到底明白自己犯了啥错误不,脚丫子还跟那儿踢。当时也就离你三米远左右吧,有一帮大妈团,跟你做一样的动作,那胳膊腿短粗胖净是赘肉,顿时就把你显的无比美丽。”

    说完,凑过来,仔仔细细的看我,

    不够,

    又伸出手来摸我的眉眼。

    “我得好好记住你的模样,下辈子再见着你,得绕道走。”

    “为什么?”我抬头看他“遇着我不好么?我也没给你添过乱啊。”

    “不是不好……”他的额头抵着我的“再遇着你,我还是会和这辈子一样。栽在你手里,就跟把自己脖子上拴一狗链子似的,跑多快,最后还是得*兮兮的回你身边。摇尾乞怜,懂么?”

    我看着他,很认真的问:“我让你觉得辛苦?还是你不信任我?”

    “晓晓,你没必要为了让任何人信任你而活。我不是不信,只是害怕。你我之间,太多的变数。”

    我点头:“我知道。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坏的,心里没放下他,还跟你这样没完没了。其实我就是利用你,辛穆,枉你聪明一辈子,算数算不明白,连人心都不会看了?”

    辛穆伸手将我揽在怀里:“傻孩子,哭什么?我还没哭呢,摊上你这么个轴脾气的。明明是我吃亏,你哭什么?捡便宜捡大发了,喜极而泣?”

    “你别贫!难过着呢。我就觉得我好像特差劲……旧爱还没放下呢,就又来个新欢。”

    “扯淡!高一那小子才tmd是第三者呢。”辛穆言之凿凿“打你四岁的时候我就看上你了。你今年都要二十四了!没我你头十五年就被拍在沙滩上了,还有他高一什么事儿!”

    我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他:“为啥咱俩的事儿都得以十年为单位来细数啊。”

    “不懂了吧,年数越长,感情越深。就跟树的年轮似的,年轮越多,长的越粗。”

    “粗壮的大树在雷雨中会被劈倒。”

    “闭嘴!擦擦你内鼻涕…………哟哟哟哭啥呀!!得了姑奶奶小祖宗,我不说了还不成么……别哭了别哭了,再哭天上就下雨了,一会儿下雨打雷就把参天古木劈倒了。”

    我瞪他:“我又没哭这个!”

    他用衣服给我擦鼻涕:“那哭啥?”

    “就我刚才说那事儿。我觉得我特对不住你。”

    我还没完全爱上他,心里还是会为另一个男人而痛,夜里想的不是他。对他只是一种利用,或许还夹杂着一些我自己都不想承认的依赖。

    辛穆斜睨我:“得了,你还想去祸害谁啊?为了其他人的幸福,我就勉为其难的接收你这个老大难了啊。你也别太感动,咱长在春风里的孩子就是这么三好四讲五爱的。”

    我破涕而笑:“扯淡吧你就,人那是三好四讲五美。咱么到你嘴里成无爱了?还五爱呢,没少去沈阳批发啊我说你。”

    辛穆也笑,低下头来亲吻我眼角上的泪:“我不这么说,解放区的天能见晴么。”

    “小傻子,别烦恼了。把这些都交给时间,一年不行我等你两年,两年不行我等你五年,或者更多,十年,二十年。反正只要我还活着,咱就这么耗着。你上吊我给递绳,喝药我给送瓶,你要真找着人嫁了,我就跟大院里举着红旗欢迎。”

    看着这个人前从不多言的辛大少爷在我面前跟个说书先生似的,我忽然就想起那八个字: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耳边轰鸣声渐渐变小,有人掀开我的眼罩:“快到了,起来。”

    我不耐烦的揉眼睛:“下次不要直接掀开!”

    辛穆伸出手来覆在我眼睛上:“都哭肿了。挺大岁数的人了,在机场里拉着小舅*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丢不丢人?”

    我别过头去:“又不是外人。”

    想了想,又加一句:“就你一个外人。”

    他把我的眼罩放在兜里:“回家了,该见的都见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想不开的也都该想开了。是不是?”

    打了个哈欠:“哪儿那么容易啊。你也说了,是想不开的。其实也不是想不开,就是……怎么形容呢,就好比是上战场打仗,明明是应该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忽然丫就叛变了,就跟你不是一个阵营了。这和敌人不一样,你举起抢来,没法一狠心一跺脚就毙了他。我就是养条狗,也得有感情不是?”

    辛穆摇头:“嘴硬吧你就。”

    我伸手放进他兜里找:“眼罩给我。”

    “刚哭完不准睡。”

    “不睡觉干嘛啊!”

    “陪我聊天。”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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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飞机,感觉扑面而来的不止是首都干燥且闷热的天气,还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压抑感。人真的是很自私的动物,我真宁愿自己一辈子都待在青岛,好像从未来过这里,从未经历那些。然,事实面前,一切的假设和我自以为是的宁愿,都变的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辛穆走在我前面,手里提着我的小行李箱,司机和助理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毕恭毕敬。

    走到机场门口,他扶着车门侧身问我:“要在这里住几天么?”

    我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又问:“能再见我爸爸一面不?”

    他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似的,随即却只是点点头:“可以。”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那种感觉很难说,有种解脱,有点安心。

    来接我们的车相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