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章(2/2)

住,冲着堂屋里喊:“爹娘,大家都出来接稀客,六子回家喽!”

    堂屋里飞快地跑出几个孩子高兴地喊着:“小舅舅回来喽,小舅舅回来喽!”

    杨陆顺半弯下腰张开双臂就想拥抱孩子们,可那几个孩子却在他面前几步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挤做一堆很不好意思地冲着杨陆顺笑,倒让杨陆顺不知所措,一想到底是农村娃娃,只晓得害羞,再一细看那几个孩子,男的就穿了个裤衩,浑身东一块西一块尽是泥,个个脖子下都挂了三四个黑项圈,女娃子穿得整齐点,可也一脚的泥巴,不由暗暗庆幸,幸好没去抱他们,要不是一定弄脏了衣服。只得站起来说:“别一个个在外面傻笑了,都进屋去,舅舅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记住,谁洗得最干净,舅舅就把最好的零食给谁!”孩子们又哄地一声散去,有东西出比什么都高兴!

    杨陆顺紧走几步进了堂屋,他娘只喊了声“六子,娘把你想苦了”眼泪就刷刷地掉,几个姐姐也都眼睛红红的。

    三年没见爹娘,他们都老了很多,满脸皱纹不说,头发也白得差不多了,特别是娘,身子也佝偻了许多,爹看来要健康些,可岁月不饶人,笑起来嘴巴里竟然少了几颗牙齿了!杨陆顺连忙拉着他娘的手,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心情如此平静,与在学校时想象了无数次感人肺腑的团圆场面好象不一样,自己不是应该激动得放声大哭吗?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他也不明白,微微弯了弯腰,脸上还似乎堆着笑,原来准备好的对白也忘记了,又望了望旁边的爹和姐姐姐夫们,开口就说:“爹、娘,姐姐、姐夫,你们好,我回来了!”

    他爹娘姐姐姐夫们在杨陆顺这样礼貌的问候下都没反映过来,他娘也把手缩了回去,使劲擦了擦眼泪茫然地问:“六子,真是你回来了?”

    杨陆顺似乎笑得更灿烂了,说:“娘,是您的六子回来了!”

    他爹嘿了一声,转头对女儿、女婿们说:“你们看看,到底到大城市读书了的,说话都不一样了,杨家也出了个人物了!”大家都顺着话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大学生嘛,高级知识分子了,当然是人物了。”

    四姐夫在外面把马儿栓好,提着旅行袋进来,笑着说:“嘿,我说你们站着做什么?快让六子坐呀,小辉,你给你舅舅倒碗茶喝!”

    四姐才恍然说:“是啊是啊,六子,快坐快坐!”

    杨陆顺从四姐夫手里接过袋子,拉开拉链就往外掏包装好看的食品,说:“我的小外甥们,看舅舅给你们带什么好吃的东西啊?这是灯心糕、这是桔片糖、这是高粱饴(软糖)、这是小花片、这是蜜饯子、这是桂花饼”

    几个孩子眼睛都看呆了,他们几时见过这么多零食呀,有些连名字也没听过,他们咽着口水,却都把目光望向了自己的爸妈,看来平时管教严格的原因,见父母都点头了,他们才欢呼着把手抓向琳琅满目的零食。

    杨陆顺很满意孩子们的表现,又从旅行袋里拿出一包干荔枝、一包干桂圆,两瓶麦乳精,放在了爹娘旁边的椅子上,说:“爹娘,这荔枝桂圆是我常在信里提起的张老教授给你们俩老补身子的,麦乳精就是我节省下来的生活费买的。”

    老人们又欢喜又心痛,责备地说:“六子,乱花钱买什么嘛?我们都好,要补什么?那张老真是大好人呀,六子,写信时多谢人家几句。”

    杨陆顺拿出泉水烟给几个姐夫一人装了一支,歉意地说:“几位姐姐姐夫,六子这些年多亏了不时寄钱资助我上学,也多亏你们照顾年老的爹娘,六子谢谢姐姐姐夫了!”说着挨个跟几个姐姐姐夫鞠躬表示感谢。又转身从旅行包里摸出一瓶“春江大曲”,说:“几位姐夫哥,中午我好好敬你们!”

    二姐夫笑着说:“六子到底是读书人啊,自家人都这么客气,爹娘是你的爹娘,也是我们的爹娘,我们都应该养老人的嘛。春江大曲还真是好酒,要多喝几杯。”

    三姐夫说:“六子,回来就好了,家里现在什么都不缺,有吃的有穿的,就缺你娶了老婆给爹娘添孙子了啦!”

    在大家的笑声中,他爹说:“六子也别脸红了,你都二十二岁了,早该娶老婆的。我和你娘盼孙子都盼几年了。如果你不读大学,孙子兴许都两三年岁了。”

    杨陆顺羞郝地说:“爹,才回来来气都没喘就给我下任务压担子,也等我歇会好不好?”

    四姐笑呵呵地说:“大家瞧,咱六子还害羞哩!在大城市里呆了三年,硬是城里人样子了,白白净净的,比乡里女娃子都好看!爹,我没说错吧,六子就是好命,以前你还老让他下田,我就不忍心,糟蹋咱杨家的宝贝哟。”

    他娘说:“老四啊,你尽护着他,那时人家十四、五岁都当劳力使,我们六子十八了还没下过田,遭人笑话嘛!”

    五姐说:“这下就更不用下田了,咱六子是国家干部了哩!六子,其实你应该就留在省城的,回来干嘛?别人想跳还跳不出去那。”

    杨陆顺笑着说:“家里不是有老爹娘嘛,老话说:家有高堂不远游,我的家里的独子,怎么能撇下老人只顾自己呢?真要跳出去,我现在就留在了春江市了。”

    他娘一听这话,泪水又流了出来,说:“还是六子乖,惦记着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

    五姐笑着说:“爹娘,你们的意思是我们姐妹五个不惦记你们两老了?”

    他娘伸手拧了五姐一把,笑骂道:“就你老五嘴巴从小就不饶人,你们姐妹五个也惦记我们的,还有五个好女婿!六子,你几个姐夫真让人没半句闲话说,队里的人都夸我命好呢!”

    几个姐夫忙都谦逊,说自己是应该孝顺长辈的。杨陆顺不解地问:“怎么大姐和大姐夫没来呢?在家忙农活啊?”

    四姐夫哼了一声说:“他们在给儿子卖苦力!鹏子搞了个基建队,让你大姐去给基建队煮饭带娃娃,你大姐夫呢就做挑砖灰的下手,他们还要抽时间插田割禾,哪有闲工夫来哟。”

    他爹唉了一声说:“也是帮自己屋里,乘现在还有力就出点力吧。”

    五姐夫说:“问题是大姐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吃得消呢?最可鄙的是连工钱都没有,还要倒贴娃娃的零食钱,真的是没了天良。”

    这时门外进来了几个人,杨陆顺一看,原来是左右邻舍,忙笑着装烟让座,卢大妈笑呵呵地说:“杨爹,恭喜你老了啊,在外面读书当干部的六子回来了,你们可享福了!”

    马大叔接过烟,伸手拍了拍杨陆顺的肩膀,说:“六子,三年不见,干部派头尽出来了啊!就你这套行头,公社周书记也赶不上了。后生子真俊啊!”

    杨陆顺连忙说:“马叔,看您说的,我怎么变不都是六子?”

    何大妈坐在竹椅子上左看看右瞧瞧,对着他娘说:“老嫂子啊,你家六子莫说变了好大个样子哟,比起原来乖了好多,我是冒多的女儿,不是硬要攀了你家六子当姑爷!”

    他娘笑得一脸皱纹全挤到了一团,说:“老妹子又奉承我,我家六子不还是老样子。白肯定白漂了,读书天天在课堂里,又不吹风又不日晒的,随哪个都会养白的。”

    何大妈眼睛到处一睃,奇怪地问:“老嫂子,六子今天回来,四妹子怎么没来呢?”

    他娘也拿眼睛只看门口,说:“是的哟,告诉她今天六子到屋,还要她来吃中饭的,莫不是有什么事拖住了?”

    杨陆顺诧异地说:“哪个四妹子啦?”他一看众人,都抿着嘴儿笑,就越发疑惑了,说:“何婶,你老说谁呢?”

    何大妈说:“莫非六子还不知道?四妹子就是你爹娘给你相的对象啊。那妹子蛮俊俏的,还很勤快,经常到家来帮你爹娘洗浆被子铺盖,哦,四妹子还是个高中生哩!你们俩绝对般配!”

    杨陆顺如遭雷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爹,他爹咳嗽一声,说:“去年你不说要回南平工作吗?我跟你娘还有几个姐姐就商量,你不回了我们就管不着,你一回来,我们当父母的还是要操心你的终身大事波?我们写信问你自己在学校找对象没,你回信说没找,我们就急了,你都二十二岁吃二十三岁饭的了,象你这般大小的人哪个不是十八、九就结了婚的,我和你娘就做主给你相了对象,就是北富丰大队刘支书的小女儿,排四,叫刘霞,今年十九岁,那人品长相没得说,

    这一年她也经上门帮我们做点家务活,陪我们说说话,女方真的好。六子,你应该会喜欢的。”

    杨陆顺两耳嗡嗡直响,完全没听清楚他爹说的是什么,他心里很是生气:这都八十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最恼火的还瞒了他一年时间,自己的终身幸福难道就该掌握在父母媒妁手上吗?不行,哪怕是仙女下凡我也不能答应!他正要反驳,抬眼一看老父母深切期盼地模样,不禁心里一软,说:“爹娘,我刚出学校,只想把时间和精力多用在工作上,谈对象的事就缓缓再说,好吗?”

    四姐夫插口道:“六子,当个中学老师对于你来说不是小菜,哪里还花得你蛮多时间呢?那妹子我也见过,确实不错,咱爹娘是费了心的。”

    四姐惊问道:“死鬼?你说六子回来是当老师的啊?不可能咯,我问过好多公社干部,大学生毕业都是分配到机关当领导干部的啊!”

    四姐夫说:“是六子自己说的,你不信就问他。”

    杨陆顺说:“四姐夫说的是真的。我分配在新平中学当教师,已经去报了到。”

    他话才落音,马大叔怪异地问:“六子,你是不是被分配错了?当高中的老师都不是大学生,你还去初中当老师?肯定是你自己搞错了吧?”

    何大妈更是惋惜地说:“六子,你就是要当老师,也要到县里的学校啦?怎么会想到回新平这个鬼地方咯?老嫂子,你要劝劝六子啊,莫耽误了前程哟。”

    他爹见大家都不看好,也颤声问:“六子,要改还来得及不?爹娘有你姐他们照顾,你就奔自己的前程去吧,莫为了我们这两个老不死的误了你一世哟!”

    杨陆顺是彻底冷了心:开始四姐夫不屑我当教师,我以为是他没见识,可没想到全家甚至外人都不屑我当教师,难道我的选择真的错了吗?现在党中央大力号召科教兴国,难道教师在地位仍旧这么低下?可年轻人的执拗又让他不屑一顾:你们看不起老师,我还偏偏要做出点成绩给你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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