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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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之桓的电话。

    他来这里度假确实只告诉了许之桓一个,也是为了预约假期后的孕检。

    手机没在身上。

    唐苏瑾有孕这一段时间,叶琢的手机也经常不在身上装着了。

    叶琢正要回去拿手机,只听服务生奇怪地自言自语,“这位小姐不是有一位先生陪着的吗,刚刚还在餐厅坐着……”

    “在哪儿?!”

    服务生到前台问了下,“已经结了帐走了……”

    叶琢只得先给黄莉雅开了一间房,让服务生将已经烂醉的黄莉雅扶进去之后才回到了自己房间。

    唐苏瑾抬眼看见叶琢进来了,将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递给他,“已经拨通了。”

    叶琢看见手机屏幕上“许之桓”的名字,还来不及问唐苏瑾,那边已经接通了。

    “见着她了?”许之桓的声音波澜不惊。

    叶琢走到浴室,反手关上门,“你还真是舍得啊,把自己喜欢的女人送到别人那儿去,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跟小瑾在这儿休息吗?!你他妈捣什么乱?!”

    许之桓的声音有点疲软,“我就是想让她死了心,老七,你说我比你差在哪一点上了,她怎么就那么喜欢你?!”

    叶琢的火气消了些,“你现在走到哪儿了?”

    “刚上高速。”

    “掉头,马上回来!要不我告诉你,黄莉雅她在这种荒山野岭的遇到什么事儿我可不管,她住189号房……”

    叶琢不等那边说话就挂断了电话,深深呼了一口气才走出去。

    唐苏瑾已经侧身躺在床上,缩在床里侧。叶琢将胎教音乐打开,然后走到床边,撩起被子躺下,然后就将唐苏瑾捞进怀里,睡着了么?唐苏瑾忽然转过来,锁进叶琢的怀中,阿琢,其实我挺心疼那个黄莉雅的,她和顾沐辛一样,都是被宠坏了的叶琢吻了吻唐苏瑾的眉梢,什么时候知道的?

    慕蔚已经年过半百没有错,就像电视上各种会议出现的影像一样,笑起来一丝不苟的,其实慕双说他长得随他母亲,但是唐苏瑾看,慕蔚简直就已经勾勒出慕双未来三十年的面容轨迹。

    唐苏瑾与叶琢都站起来,等慕委员长落座之后他们才又坐下。

    慕委员长那个精干的女助理已经点好了菜,服务员流水线全都端上来,饭钱的开胃菜,主菜四热四凉四汤,以及饭后甜点。

    唐苏瑾没有想到慕委员长请他们来这儿果真是吃饭来的……

    慕委员长上下打量了叶琢,忽然开口,“你是荣普最得意的外孙?”

    “我外公是荣普没错,只不过最得意的不敢当。”

    慕委员长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就是你救了我儿子的命……”

    叶琢直视慕蔚的眼睛,“是。”

    “要是他那个时候死了也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慕蔚抚了抚眉梢,盯着茶杯中的茶叶看了一会儿,,忽然向身后的女助理摆了摆手,然后竟然站起身走了。

    女助理留了下来,“后天,在百达宴会厅,有一个慈善晚宴,届时……”

    女助理说完这句话,唐苏瑾就明白了。

    唐苏瑾其实很排斥在走进这种亮闪闪的场合的,她不是那种期望着能够一飞冲天,过上麻雀变凤凰的生活的小女人。

    不过,为了叶琢,她愿意打破自己的价值观。

    她觉得,这样值得。

    是的,值得。

    *******

    但是,就在接下来两天内,发生了两件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第一件:林辅不见了。

    这一次是真的不见了,任凭唐苏瑾将整栋公寓都翻了过来也没有找到。

    她很是慌乱,慌乱中都忘记其实林商已经跟她掰了,拿起固定电话就去拨林商的电话,但是按下通话键之前,正巧有一个电话进来,就是林辅的。

    “苏瑾姐,就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就回去上学,我家里有一些事情要解决,真的。”

    如果果真是林商家里的事情,那唐苏瑾没有任何权利去过问,并且,她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过问了。

    林商的家庭,太过破碎而戏剧化了。

    父母离异,儿子跟父亲,女儿跟母亲,然后均再婚,再婚不久都有了孩子,再离婚。

    所以,就是林商掐着唐苏瑾的脖子死命地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她也只是会选择用冷酷的沉默来对待,其实,她可以有一百种方法将林商打败。

    接下来就是第二件事。

    叶琢休假回来的第一要务就是参与进来李昀的合作案,李昀已经好很多了,脸色依然苍白,但是设计稿却是一如既往的犀利而尖锐。

    李昀私下跟叶琢聊天,“我其实有精神分裂症,就是开玩笑时常说的第二人格,脑子时而就会传来尖锐的刺痛,就好像几枚图钉隔着棉絮钉进脑袋里的那种感觉……”

    叶琢一直搞不清楚,为什么李昀的作品总是能够做到犀利的不留一点余地,能够把水滴样的耳坠做出锋利匕首的感觉,现在听了这些话,他陡然间明白了,在大脑剧痛的片段间隔之中,总会出现或多或少的恨意需要发泄,而那尖锐的疼痛,就成了李昀笔下的利剑。

    “我听他们说,那个时候是你救了我,我完全不记得了,但还是谢谢你……”

    其实,李昀在不犯病的时候,完全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女人,正常的让人几乎能够忘了她人格分裂的存在。

    送走李昀,叶琢从抽屉里拿出烟盒,用手指从中间随便夹出一支出来,咔啪打开打火机,火苗一蹿,橘色的火苗中,他忽然就想到了唐苏瑾那娇俏的面庞,然后就是从自己口中吐出的“我戒。”

    于是将已经点燃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了。

    叶琢让设计师给唐苏瑾设计了一款单肩的礼服,是宝蓝色的曳尾设计,束腰,既能修饰唐苏瑾的高挑身材,又能衬出她白皙的肌肤。

    然后,叶琢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的电话。

    其实,知道他私人号码的人并不多,无外乎最亲近的几个朋友和家人之间。

    “请问你找谁?”

    “叶琢。”

    那边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这种声音让叶琢联想到了一个叫做“惨败”的词。

    “你不用管我是谁,这不重要,我想告诉你,你认为那是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

    叶琢当时就想要把电话挂断,然而他真是后悔手指慢了一步,因为他清楚地听到了那边匆匆说道:“你听到没有,唐苏瑾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那是一个杂种……”

    叶琢冷笑着将手机摔在沙发上,然后仰倒上去。

    手机来电的归属地不是堇城,而是唐苏瑾一个月前去的一个南方小城,唐苏瑾告诉他,她在一个大学同学家里住了一个月。

    “混蛋……”

    他骂道,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骂谁。

    手机短信提示音。

    等手机声音停下来,办公室里冷了许久,内线响起,女秘书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叶总,现在是六点半,请别忘了八点的慈善晚宴。”

    叶琢坐起来,拿出手机来点开短信,手机啪的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停顿片刻,叶琢面无表情地从地面上摔裂的手机上径直踩过去,听见喀嚓一声,淡淡地夕阳色把他的脸庞勾勒的好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他拉开办公室的门走出去。

    ……………………

    不出叶琢所料,那件为唐苏瑾量身定制的晚礼服,真的能够把她托成一颗翡翠明珠。

    慈善晚宴现场,来了许多商界显贵政界名流,当然,还有一些明星大腕。

    唐苏瑾是从慕委员长的车队中走下来的,叶琢穿着一身银灰色的正装,弯腰为她打开门,携着她的手。

    记者狗仔们立即蜂拥而上,将慕委员长的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慕委员长,您之前说会带着一位特别嘉宾来参加慈善晚宴,就是那位小姐吗?”

    “请问那位小姐是什么人?”

    “叶七公子和那位小姐是什么关系?”

    “她是位明星吗?”

    或者说,唐苏瑾的确太过光彩照人了些,她巧笑倩兮着和叶琢站在一起的照片,在未来的半年里,都荣登各大网站的头条,他们两人的照片,重新诠释了般配这个词。

    但是,鲜有人发现,其实当天唐苏瑾穿的是一双平底的水晶吊带鞋。

    唐苏瑾挽着叶琢的胳膊,她努力地微笑,得体地微笑,其实被叶琢握在手里的手心,都是冷汗。

    叶琢笑着介绍,“这是我未婚妻。”

    叶琢的父亲是军营中首长一类的要人,但是的确还是要给慕委员长一些薄面的。

    慕委员长与叶父握手,“孩子也大了,我们尽快订个时间吧。”

    叶父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目光落在唐苏瑾的肚子上,终于还是笑着回道:“他们的事儿自己做主就好。”

    叶琢心里冷笑,自己做主?难道叶铭的婚姻也是自己做主的么?难道荣家的逼迫也是自己做主的么?

    一句话的事儿,可真是说得简单。

    荣老爷子没有来,代表荣氏的是荣家四少荣彦南还有孙辈最小的荣博。

    唐苏瑾认识荣彦南,只不过不认识在他身边那个面貌清俊的少年。

    叶琢是这样介绍的:“那个传奇中的败家子。”

    荣博走过来,“刚刚听四叔让我过来拜访下……七嫂?”

    唐苏瑾颔首微笑,其实她是不知道该用哪一种口吻说什么样的场面话了,冷嘲热讽她会,寒暄客套她也会,只不过面对荣家人她总是有一种心悸。

    叶琢接过话,“听说三舅要你从军了,嗯哼?”

    荣博摇头,“军政商没有一块儿适合我的,他们总是把我像是一个螺丝钉硬要拧进一个完全不对套的螺丝帽中。”他忽然指了指那边正在对着他们拍照的记者,“你信不信,其实我拍的可以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当然信,”叶琢的目光随之落在闪光灯闪烁成一片的台子上,“十五岁就能够让美院破格录取,还是全额奖学金,荣家出了多大一个天才。”

    宴会间,新城建市长忽然到了,以往的程书记,今天的程市长。

    他没有讲话,他的特助代表他讲了一段话。

    众位记者再寻找这位市长,想要多了解一下关于选举方面的事情,就已经找不到了。

    “程领导。”唐苏瑾一如既往面对程言笑的开怀,只不过暗自和叶琢十指相扣。

    程言停下脚步,站在他们两人面前,坦然一笑,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新名片,就像一年前将名片塞给自己刚刚心仪女人时候一样,“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找我。”

    唐苏瑾笑笑,“我会的。”

    这个男人,就像当初为了她,在两个月里,可以一个字一个字去纠正粤语的发音,只是单纯地想要配合她唱一首英文歌。

    只不过,爱情这件事,需要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

    程言转向叶琢,忽然上前一步,用拳头在他的胸口砸了几下,“老七,到时候叫我喝喜酒。”

    叶琢狠狠地抱了抱程言的肩膀,“不准备撬墙角了?”

    “撬了,没成功。”程言笑笑。

    那边有两个不知道谁家的千金忽然吃惊地叫了起来,“啊”口型比在小学一年级学拼音发a还要标准,天知道她们想到哪里去了。

    含笑站在旁边的,还有就是没有想歪的唐苏瑾。

    唐苏瑾知道,这件事,足够叶琢乐到晚上回家时候了。

    其实叶琢和唐苏瑾是同一种人,少不得朋友的,如果现在林商给她打过来电话,哪怕又是一顿奚落,她也能够乐到晚上回家的。

    堇城头号慈善宴会这样的场合,陈氏的掌权人陈在瑜自然不能缺席。

    虽然,在新一轮的家族斗争中,他已经明显败下阵来,或许明天,那个位置就不是他坐的了。

    他远远地看着已经又半年没有见的唐苏瑾,红润的面庞幸福的眼神,已经激不起他的任何仇恨以外的情绪了。

    他现在只想要躲进家里,对着那一堆足以致命的粉末好好的吸上一口,体味着飘然欲仙的感觉。

    他的眼前忽然划过一线紫色礼服裙摆,他就想到了前一段时间见到的周菲菲,那个将嘴唇涂成娇艳的玫瑰色,头发染成明艳紫色的女人。

    陈在瑜见过周菲菲两次,一次是白天,一次是夜晚,但是她都化着浓浓的妆,好像她脚下站着的就是聚光灯笼罩的戏台,她时刻都要以戏子的形态出现在场上。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在又一次周菲菲将陈在瑜手中的白色粉末夺下的时候,陈在瑜抬手给了她一巴掌,恶狠狠地抓着她的头发往墙面上撞,“婊`子!”

    周菲菲烟熏妆的眸中含泪,“在瑜……”

    陈在瑜松开手,却发现一直抓着周菲菲头发的手指间,一把长短不一的长发。

    他吃惊地后退。

    周菲菲跪坐在地上,眼泪将她的眼妆打湿,“在瑜,我要死了,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最后到底抱了抱她没有?

    这一条快要死了的人鱼……

    陈在瑜猛地摇了摇头,忘了,在毒瘾的摧使下,他脑袋里面全部都是五光十色的泡沫,就像小时候听奶奶讲故事,那个有关于人鱼在太阳光下面变成泡沫了童话。

    但是,为什么那边飘过来一个硕大的泡沫,宝蓝色的,看起来是那样的喜气洋洋,为什么她能够无限制地膨胀而不破灭成空气呢?她为什么可以在阳光下肆意地变出彩虹的七彩呢?

    他心里涌起一种恨意,他想要拿出锋利的钢针,将这一个泡沫扎破,让她跟那些爆破的泡沫一样,灰飞烟灭。

    唐苏瑾到洗手间去,却不经意间撞进了一双灰颓的双眸。

    其实在几天前看见夏杉的时候她的脑袋里也曾经蹦出来灰颓这样的词,只是那是浮于表面的灰色,而此刻的陈在瑜,是已经灰颓到骨子的落拓。

    “你过得很不好?”唐苏瑾问。

    陈在瑜没有回答,只不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唐苏瑾。

    唐苏瑾也没有想要得到陈在瑜的回答,因为一旦见识过陈在瑜站在顶峰的那种高高在上无可匹敌,现在的样子就是不好,很不好,你问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似乎就已经在用眼角睥睨着人了。

    唐苏瑾绕开陈在瑜想要走过去,陈在瑜忽然伸出手臂开虚挡了一下。

    “你真的要公开与叶琢的关系?”

    “如你所见。”

    “唐苏瑾,你以为叶琢真在乎你吗?”

    唐苏瑾停下脚步,“是。”

    “笑话,你真是一个白痴女人,”陈在瑜收回手臂,看着唐苏瑾颀长玲珑的背影,“男人从来不会把心完全放在一个女人身上,从来不会,更何况是叶琢那样谨慎的人……”

    唐苏瑾无所谓的一笑,向前走去。

    她很笃定,这一份没有来由的自信心,叶琢爱她。

    彼此相爱不假,只不过,独独带着两颗坚韧的心,两人到底能走到多远……

    陈在瑜狠狠地将拳头捶在木头雕刻的墙面花雕上,他痛恨这种笃定,任何一种胆敢蔑视他的笃定。

    宴会结束,陈在瑜驱车去老票的窝点,秘密窝点。

    三个月,这一帮贩毒团伙已经换了五个地点,有三个地点都是陈在瑜帮忙找的。

    这是一座恰逢老城附近老的居民楼房拆迁,便临时定在了这里。

    巷子很是幽深,偶尔传过来一两声猫叫,近处的一盏路灯忽明忽暗,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噗的一声彻底黯淡了。

    “咚咚咚”三声,陈在瑜倚在门框上点燃了一支烟。

    门从里面打开,“陈少你怎么才……”

    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陈在瑜的双手已经被扣在的身后,脸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地面上一块尖利的石子划破了脸颊。

    “不许动!”

    “砰砰”两声枪响。

    真的好像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摄像机被颠簸出来花枝乱颤的效果,陈在瑜闭了闭眼,距离他最近的生命体,就是他刚刚点燃的那一支香烟,光亮明灭濒临死亡,他被两个武警扭起来,几双脚在地面上胡乱踩踏着。

    在陈在瑜的双手被铐在身后,那冰凉的触感让他几乎叫起来,能不能别踩灭它,能不能……

    只不过,他已经看不到了。

    被推到警车里,陈在瑜的眼睛看见半空中漂浮着一个人,那是已经醉成一滩烂泥的父亲,挺着好像怀孕妇女一样的啤酒肚,胡子拉碴好像蒙了一层黑布。他右手中拿着一支手枪,抵在他自己的太阳穴处,他笑着吐出一口啤酒沫子,“小畜生,自作孽。”

    嘭的一声,脑海里那一声枪响与警车关上的门声混为一体,陈在瑜触手摸到温热的液体,浓稠,鲜红。

    就在此时,宾馆房间里。

    “啊……”

    周菲菲抽泣了一声从床上弹起来。

    身边的男人翻了个身,从床头柜上摸着眼镜戴上,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周菲菲又去下放回去,“枪响吗?最近频繁的很……”

    周菲菲走到浴室,黑的厉害,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她实在是受不了,便打开了浴室的灯,那橘黄色的光就像是瀑布一样泻下来,她双臂抱着自己的肩膀,看着镜子中自己日渐消瘦的面庞,泪水就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结束了,明天就都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