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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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三分钟,许之桓走出来,摇头,“走了……”

    唐苏瑾从黑洞洞的窗户看进去,那是墙上刺目的白炽灯的光芒,照着消毒过的白色床单,遮掩住满窗星光的厚重白色窗帘,到处都是刺眼的白色让人喘不过气来,耳朵里是陈希对着电话讲的哭声。

    叶琢扶住唐苏瑾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但是手掌心传递的温度,足矣。

    唐苏瑾默立了十分钟,终于转身走下楼梯,却始终没有去推开那一道房门。

    既然已经走了,那么,就不要惊扰已亡人了。

    看与不看,都是一样的结果了。

    走上了楼梯,她腿脚一软,差一点从楼梯上滚下去,幸好有叶琢在身边扶着。

    “终究还是欠了……”唐苏瑾精神恍惚,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我奶奶欠了没还的,我也没还上。”

    叶琢的手紧了紧唐苏瑾的腰,好避免她踉跄跌撞下去,然后扳过她的肩,直视着她的双眼,“苏瑾,你听着,人活着哪有那么纯粹的呢?你欠了我的能还就还上,还不上便作罢,你这么纠结着,身上背负的东西越重,会被累死的。”

    唐苏瑾摇头,“不行。”

    “那我呢?我帮了你,你也帮了我,咱们是不是要坐下来一笔一笔的算清楚,看看这样的互助是否能够抵消?”

    “傻,”唐苏瑾斜眼看了他一眼,不屑道,“有你这么当朋友的?!你跟程言许之桓就这样?”

    “我的错。”叶琢笑着点头,他忽然想起来,唐苏瑾的那个电话,“那换个说法,就像你爸爸,你再恨他,你能算清了生养的这二十年么?”

    唐苏瑾咬牙,将涌满了眼眶的眼泪憋回去,“叶琢你他妈给我闭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好好好。”叶琢扶着唐苏瑾下楼,好像在哄小孩子一样,“我什么都不懂。”

    “滚!”唐苏瑾甩开叶琢的手,健步如飞,“我当孕妇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娇贵……”

    叶琢一下子愣了,孕妇……

    ………………

    陈在瑜接到老爷子病逝消息的电话时,就在人民医院附近的一家美容院里,陪着周菲菲做美容。

    就在昨天深夜,大概是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周菲菲睡得正沉,却被一阵接着一阵狂乱的敲门声叫醒了。

    打开门,是传达室的保安,架着已经烂醉成泥的陈在瑜。

    周菲菲为陈在瑜在浴室里放了热水,然后搀着他泡进去,水雾迷蒙中,周菲菲身上的衣服已经全湿了。

    周菲菲转身离开的时候,陈在瑜忽然拽住了她的胳膊,然后顺势一拦,周菲菲就翻身倒在了足够双人的浴缸里,被水呛了一口,身上的睡衣全部湿了,紧接着,陈在瑜的唇就霸道而狠厉地攫住了她的唇。

    有了水流的借力,陈在瑜轻而易举的顶了进去,然后听到了被自己征服然后溢出的娇吟。

    陈在瑜紧扣着周菲菲的手腕,埋头在她胸前,口齿不清地重复着一句话。

    “什么?”周菲菲问。

    搅缠在唇舌之间的,破碎的几个音节,在空气中凝结,然后到周菲菲的耳朵里重新拼接,组合成了一句话。

    “我离婚了……”

    而那张昨夜还迷醉的眼睛,现在已经深沉而幽深了,第一次认识陈在瑜,这个男孩跟她哥哥一样单纯而美好,用周菲菲的话来说就是愚不可及。

    然而当周菲菲一步一步将陈在瑜引向欲望的巅峰纸醉金迷的的时候,周菲菲都看不清楚,陈在瑜有时候,内心是怎么想的。

    但是不管怎么想的,男人就必须变成这样。

    像她哥哥那样,就得死无全尸。

    周菲菲忽然浑身颤抖了一下,眼眶发酸,眼前有一团血肉模糊,妖艳的红像墨水一样散开。

    “我得赶去医院一趟。”

    翘着修长双腿在沙发上看报纸的陈在瑜接了电话就站起来,而周菲菲恰好也做完了面部护理,“我跟你去。”

    陈在瑜没有开车,而是叫了出租车,因为距离比较近,几分钟就到了医院。

    走进住院部,直奔电梯。

    “咚”的一声,面前的电梯门打开,陈在瑜先迈步走上,但是以周菲菲的角度,刚好能够看得到,从楼梯口走下来的,曾经骂过她打过她的那个女人,如今活的好好的,没有被硫酸毁容,反而更加娇艳了几分,身边站着另外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士。

    就是有本事啊。

    才二十三岁,多嫩的年龄。

    周菲菲眼神透出一丝惘然,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

    周菲菲侧身上了电梯,站着的位置正好挡住了唐苏瑾和陈在瑜视线的对接。

    陈在瑜今年二十八,而周菲菲比陈在瑜还要两岁。

    男人越老越值钱,而女人……

    这是一笔永远无法对等的账簿。

    *******

    唐苏瑾最近变得很多梦,而各种稀奇古怪光怪陆离的梦,竟然有一次站在了美国自由女神雕像的顶尖上,但是奇怪的是,到最后都以从高处坠落而终结。

    也就这三两天,刚刚搬到双菱花苑之后。

    她以为这是正常,起初到一个新环境都会有不适应,失眠多梦。

    这一次,她徜徉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中,湛蓝的映着广袤蓝天,惬意而舒畅。但是逐渐,湛蓝的海变成了滚烫的红色,好似火山岩浆一般沸腾起来,灼烧的她整个身心都轰响的要炸开,然后坠落坠落,无底深渊。

    终于,她满头大汗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大口的喘气,身上的睡衣已经汗湿了,真的好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一样。

    抬头看了眼,才发现是空调停了,房间里现在最起码有三十三度。

    没电了。

    她打开冰箱,将里面的化的一塌糊涂的冷饮冰激凌扔进垃圾桶里,然后随便喝了两杯酸奶,就出了门。

    她要去银行转账。

    因为昨天晚上,她接到了一个异地的号码,那头说话的人是林商。

    “林商,你跑到哪儿了?!”唐苏瑾的声音都在颤抖,因为慕双许多次打她电话就是问她关于林商。

    “我给你两个账户,你把这两个账户里的钱都转到你那里,”林商说的很急,“妈的慕双这次要把我逼急了,我咬死他。”

    “到底怎么了?”唐苏瑾隐约觉得事情不对。

    “慕双前两天派了专机要把我送到英国去,妈的就料定我一句英语不会说。然后我就跑了,遇上了秦兮辰。你还记得秦兮辰吧?哎,就是那天我送你去实验附中试讲开车门撞了的那个高中生……”

    “哦,我想起来了,”唐苏瑾打住,“林商你不是……”

    “没有谱的事儿,他才多大点儿,我不至于那么缺。”

    但是,唐苏瑾的担心从来都不是多余的,特别是林商。不管林商心里头是否看上了那个秦兮辰,她都无法抗拒那种青春活力与朝气蓬勃。

    慕双或许是爱她的,但是那种撒旦似的黑,暖不了人心。

    这两个账户里的钱,倒真的是让唐苏瑾大吃一惊。

    甚至比陈在瑜离婚后财产分割给她的四倍都要多。

    林商从踏进这个圈子之后,就开始从各色的男人身上捞钱,当唐苏瑾还肆意的享受着母爱在学校小食堂搭伙的时候,林商已经能够去第一楼那种死贵的地儿海吃一顿了。

    然后,林商遇见了慕双,她的挥霍与洒脱没有了。

    再然后,唐苏瑾死了妈妈,她的母爱没有了。

    从银行出来,唐苏瑾用手挡了一下刺目的日光,然后身前拦了一只手臂。

    “唐小姐,我们慕三哥有请。”

    唐苏瑾微眯了眼,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应该是那一天在启明星,慕双手下的阿烈。她知道反抗也是徒劳,便跟着阿烈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慕三哥找我有什么事儿么?”唐苏瑾笑意盈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阿烈面无表情,“不知道。”

    “林商找到了么?”

    阿烈斜眼看了唐苏瑾一眼,“不知道。”

    唐苏瑾向前倾斜身子,挡住了右手侧,手指却在外衣口袋里飞快地按着手机键盘,趁着阿烈打转方向盘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发了出去。

    短信上只有两个字,“慕双。”

    ……………………

    叶琢这两天忙到腿脚抽筋儿,说——要想忙开饭店,说的一点不错。

    荣老爷子扔给叶琢的这个烂摊子就是一家中式快餐西式快餐餐厅——荣食尚。

    当然,仅仅只有一家。

    但是还在一年前,荣食尚是堇城最大的快餐连锁公司,光在堇城的各个街区的大型购物商场,就有不下十家。但是因为去年,荣家的小孙子荣楷的接手,总共不到一年,该挥霍的不该挥霍的,全都搞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这么两家摇摇欲坠着。

    其实叶琢对自己的这个小表弟蛮心向往之的,败家败到这个程度,也真前无古人了。

    叶琢前两天一接手,就把市区西的一家给关门大吉了,然后遣散了一部分人,资金全部都拨过来,专心经营位于一家大型购物商场中的一家。

    这一家地理位置比较好,在一楼东边的出口处,打开西墙,就是最繁华的购物街,于是他疏通了关系,在西墙上开了一扇门。

    工商学金融学双硕士的高材生,摇身一变成了一家快餐店的老板。

    真不夸张,荣老爷子一点不觉得这是大材小用,荣老爷子原话是:“先给我开到原来的规模再说。”

    叶琢摸了摸额头,从后仓库里走出来,吩咐了几个人要去进食材。

    当初,荣食尚从一家开到最繁盛的时候,堇城连锁二十八家,做出特色,打出品牌,然后开出连锁,足足花了三年。叶琢虽然说有宏图大志,也不至于抱着荣家珠宝、房产、服装等大企业的总裁不当,像一个大学生似的开始创业吧。

    刚才在厨房的时候,他手机震了一下,但是因为正在用餐高峰期人手不够,叶琢在厨房和前台之间推着车当起了搬运工。

    他掏出手机,是唐苏瑾的短信,打开短信一看,他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告诉身边的小刘“我出去一趟,你照看着点”,掉头就往门口跑。

    小刘喊道:“老大,反了!门口在这边!”

    ……………………

    说:

    慕双这是要做什么咩~

    ……………………

    这是唐苏瑾第二次来到启明星。

    却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从旁边一个单人通过的玻璃门中走进,经过两旁暗色的柚木门板,一直向前走。

    空气中飘散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好像是茉莉花香的,却有点腻人。

    唐苏瑾今天穿着平底的运动帆布鞋,走在木质地板商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而她身后的阿烈更是像魂儿似的,连呼吸都能隐藏了。

    这种人是最可怕的,因为他的气场可以收缩自如。

    唐苏瑾很害怕,她手头根本没有一件利器可以保护自己,高跟鞋,没有穿;铆钉镶钻的手提包也换成了柔软的皮质包。倘若这个时候,他身后的人想要至她于死地,轻而易举。

    而她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叶琢。

    她不是圣母,当初选择和叶琢做朋友,也是因为了黑道上的慕双这一层关系。

    而跟程言相交,是因为他是当官的。

    有句话说得好,朋友多了好办事,前人经验之谈,绝非虚言。

    其实,好哥们都是从陌生人、普通朋友到朋友渐渐过度过来的,唐苏瑾不相信一见钟情,她视力也不好一眼看不出人的好坏,所以,当面对一个陌生人,唯有一点一点地创造有交集。

    而这种交集,就是你对于他人,有用。

    而唐苏瑾觉得,有时候,活着的意义,就是对他人有用。

    林商总是笑她,“思前想后的,恨不得连下辈子的事儿都考虑进去,你累不累啊?!”

    不累。

    那是假的。

    只不过,叶琢对慕双有恩,不代表唐苏瑾就对慕双有恩。

    慕双不动叶琢,也并不意味着他不动自己。

    走廊尽头敞开了一扇门,水晶吊灯柔和的光在地面上照出了长方形的光圈,上面晃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就是这里。”阿烈道。

    唐苏瑾手心里已经慢慢起了一层汗,握紧了手中提包的带子。

    从昏暗中,乍一见光亮十分不适应,唐苏瑾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第一眼,就看见了半倚靠在皮沙发上的慕双,而后,才看见了就在她脚边被五花大绑用黑色布条蒙着嘴的女人。

    这本就没有什么先后顺序,只不过一人气场太强大的时候,就算另一人在穿着薄纱跳脱衣舞,也只能成为背景和陪衬。

    这一点上,慕双和林商很像。

    “苏瑾妹子,”慕双笑了笑,手指间打着火机,咔啪的声音格外突兀,“过来坐。”

    唐苏瑾身后汗毛竖立,硬着头皮笑了笑,然后踱过去,手指却已经放在了腰间钥匙扣上的水果刀上,“三哥,林商找到了么?”

    “先不说她,”慕双挑眉,他伸长腿踢了踢地上呜呜挣扎的女人,“这个女人,我交给你。”

    慕双一抬手,阿烈就上前将地上女人嘴中的布条扯掉,立即爆出一声咒骂。

    “唐苏瑾你去死吧!你他妈不得好死!婊`子!装什么圣洁装什么处女,你他妈不是人!你和林商都他妈不是人!都是婊子`!”女人像是一个被包裹的粽子,扭曲着身体,露出脖颈的青筋,双眼像是被红墨水点过,一片浓重的血丝。

    唐苏瑾清楚地看到,她露出大片的胸脯,上面青紫的掐很咬痕,心里重重一颤,她埋藏着的记忆深处,有一团乱七八糟的脓血,伴随着尖叫。

    “林姐的名儿是你能叫的?!”阿烈照着女人的腰狠狠一脚踹下去,那女人的声线都被撕裂了,疼的在地板上打滚儿。

    慕双递给唐苏瑾一杯冰水,“这就是泼你硫酸那女人,照着林商的话,找人把她给做了……”

    唐苏瑾接过冰水,只觉得浑身像是寒九的天气,冷得从骨头缝里冒气,都成了冰凌渣子。

    “放心,水里没有下药。”慕双指了指唐苏瑾手中的玻璃杯。

    “那哪儿能啊。”唐苏瑾勉强笑了笑,好像带动脸上的两块肌肉一样,扯得生疼。虽然说这样,她仍旧只是用冰水沾了沾唇。

    女人口中仍旧咒骂不止,唐苏瑾永远忘不了那一夜,那个女人的凄厉的声音和娇俏的身形。

    没错,就是她。

    唐苏瑾站起身来,走到女人的面前,然后蹲下去,抬手就给了阿兰一个耳光,狠狠一扇,这是你还给沐辛的……唐苏瑾在心底说。然后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又是狠狠一巴掌。这是你还给林商的。

    女人的嘴角立即浸出了血沫子。

    “你为什么那么做?!”唐苏瑾居高临下地问道。

    “呸!”女人啐了一口,“贱女人!”

    阿烈忽然就撕扯了她的头发,然后一柄冰冷的枪口抵在了她的脑门上,向右边的太阳穴移动,冰冷的令人发颤,那枪口的一头,就是死人了。阿烈声音冰冷:“想死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

    女人的眼睛中露出惊恐的光芒,这是真的,这一帮人,什么都能够干得出来,“这个贱女人,是你们……”

    “混账东西,你再叫一声试试看?!”阿烈揪紧了这女人的头发,枪口用力抵在她太阳穴处。

    女人疯狂地摇头,眼睛中饱含的泪水在脸颊上流出几道痕迹。

    唐苏瑾示意阿烈松开手,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

    “秦连清。”

    “为什么?”唐苏瑾凑近了女人的脸,眼光是从未有过的yīn狠,话语声一字一顿。就是这个女人,伤了她最好的朋友。

    “因为陈在瑜跟我好过一段时间,然后因为你……他离开了我,我真的很喜欢他……”

    这个女人,或许只能够称作是女孩子,她至多二十,脸庞乃至于那撕心裂肺的声音,都尚未脱去稚气。

    “你怎么知道我?”唐苏瑾将她扶起来,靠在墙面上。

    “别碰我!”秦连清厌弃地瞪眼,“是周菲菲拿给我你的照片……哦,你应该不知道,她是陈在瑜的情妇,养了十年的情妇。”

    唐苏瑾站起来拍了拍手,“恰巧的很,我知道。”

    慕双摆摆手,示意阿烈,“拖出去。”

    秦连清“啊”的大叫,她自然知道这样出去之后意味着什么,疯狂地扭动着绑了麻绳的身体,手腕处都被磨破了皮浸出了血。

    就这时候,一个前台的人跑过来,对阿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