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六章 遇匪(2/2)

狂喜,想不到今天居然能保住小命。既然命能保住,那发誓之类的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寨主没有食言,在我和书呆子相继发下毒誓之后,就放我们离开了。距离那修罗场很远,直到我们再也看不到时,我才有逃出生天的感觉。而旁边的书呆子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我们又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重生的喜悦使得我们只想纵情发泄一下,而这笑声也使我们的恐惧、不甘和失落烟消云散了。

    没有生死的压力,我开始想这次能够活着出来的原因。很显然,那个寨主很忌惮所谓的幻月派,而那个玉佩很可能就是幻月派的信物,如此一来,李玉湖的师门就呼之欲出了。

    经过这次的生死考验,在我几乎认为是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想起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一直在内心排斥的李玉湖。看来人果然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挑战禁忌似乎是人的天性。既然我的心是向着她的,那么现在也没必要再刻意压制了。面对生死存亡,那些信念志趣之别又算的了什么呢?说起来,在我们的交往中,无疑她显得更为积极主动一些,也许就是因为看惯了生死的她,要比别人更懂得珍惜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吧。

    大笑过后,我和书呆又上路了。这回无疑要悲惨得多,因为没有别人给我们打点一切,而我们一个是从没出过远门的公子哥,另一个显然也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风餐露宿,好容易才到了可供休息吃饭的驿站。

    亮出了知府公子的身份,又搬出了遭蒙面强徒杀人越货的经历,那驿丞立刻把好吃好喝的送上,又让我们住上宽敞明亮的房间,我不禁感慨权势的威力。休息了一天,剩下的路程在附近驻军的护送之下,终于走完了。几天之后,我们如愿以偿地进入了苏州城。

    与杭州城的繁华喧嚣不同,苏州城则显得宁静安祥多了。贴近自然的建筑风格在这座城市得到完美的诠释,而精美的园林无疑是这种思想所能表现的极至。想到我一直以来梦寐得见的苏州园林将以它最原始也是最真实的面貌出现的我面前时,我不禁有些兴奋,有些期待。

    我们即将去拜访的那位知府老友是一个朝中高官,因为母亲过世而在家乡守孝。我跟着书呆子走进一个看起来优雅祥和的府邸,亭台水榭无不显示出主人的独具匠心,让我对即将见到的老者有一些好奇。近距离观察一下这时代的高官显贵,对我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当见到他时,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青衣粗布,如果不是听见下人叫他老爷,我还以为他是一个管家,只不过少了我们知府管家那满脸的奸诈。这人不简单,我在心里给他下了个结论。身居高位而着粗布,不是一个忧国忧民的清廉之士,就是一个沽名钓誉的虚伪之徒。

    “贤侄,老夫可是盼你好久了。”老者紧走几步,抓住书呆的手亲切地说道。我赶紧退到一旁,不干扰他们谈话。

    书呆子也表现出了大家子弟的风范,行礼后说道:“世伯,晚辈常听家父说道您为官清廉,堪为当世之楷模,众官心中之明灯,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小侄对您的佩服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幸甚至哉,何以咏志?唯有赋诗一首,以表我心中对您的景仰。”

    我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书呆子,没想到还能拍出这么有水准的马屁,真是人不可貌相呀。看来在和镖师们呆的几天里,他的进步显然比我大得多。

    两人又是一阵寒暄,直到最后老者让书呆子先到后堂去认识一下他的家眷时,才让我的耳朵得到了解脱。书呆子离开了,那老者自己却留下来,这多少让我有些疑惑不解。这时那老者又开口了,不过是对我说的。

    “你可是柳府家丁?不知你在那里呆了多久,可否说一下你家公子的情况?”他和蔼地对我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下人的身份。

    我明白了,原来他是留下来询问一下书呆的情况。难怪,出嫁女儿,尽可能地了解对方也是出于一个父亲的苦心。而我本来就对书呆有愧,现在有这个好机会,当然要报答一下。

    “长者问询,岂敢有瞒?小人在知府府上不过一月光景,但对公子也算是有些了解。公子为人,知书达理,正直谦让,闻过则喜,不耻下问,坚贞不屈,慷慨豪侠,贤淑淑德,贞洁自持”

    在我还要滔滔不绝时,那老者微笑着打断了我,说道:“你不用多说,我已经知道了。书才的为人,我还是比较放心的。倒是对你,我有些好奇。一个月内就得到主人的如此信任,放心将公子托付与你,你是怎么办到的?”

    呵呵,还不是因为我聪明能干呗?但嘴上却谦虚道:“可能是看小人忠厚老实、机灵能干吧。”

    那老者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忠厚老实?我看未必吧,机灵能干看起来倒是真的。”

    我老脸一红,但出于拍马屁的本能,附和道:“您老真是慧眼如炬,不瞒您说,我们管家也说过,当家丁最重要的就是机灵有眼色,只有能得到主人赏识;当然,同时也必须能干有本事,这样才是合格的家丁。”

    老者满意地笑道:“你们管家倒也有些见识,看人很有一套。其实这点不仅适用于家丁,也适合于其他人,比如”

    说着,脸色却一变,停了一下,又自言自语低头道:“比如官吏,唉,可惜如今的官员,机灵的不能干事,只会欺上瞒下;能干的却不懂为人处事之道,一味被人排挤而郁郁不得志。”

    说到这里,又抬头看着我,自我解嘲地说:“呵呵,人老了,话就多了。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看到老者闷闷不乐的样子,出于家丁的本能,牢记小丫头对我的教诲,以让主人开心为宗旨,讨好地说道:“大人,小人虽说帮不了什么忙,但也知道大人您心忧国事,但又无人可以诉说。不如小人当个听众好了,您既可以一舒胸中之闷气,又不用担心传入政敌之耳,何乐而不为呢?”

    那老者笑道:“我如今算是知道你为何这么得我那老友的信任了。也罢,闷了这么久,也该找人说一下了。”想了一下,又问我:“你可曾听过有关当今朝廷之事?”

    我想了半天,吞吞吐吐,以尽量不刺激他的神经为目的,小心说道:“请问大人,现在,嗯现在是什么朝代?”

    说起来也有些好笑,虽然我来到这时代有一个多月了,可是每天不是忙着伺候小丫头,就是到李玉湖那里被压榨。剩下的时间也都是在店铺和练武中度过的,每天忙忙碌碌,压根就没想过这个。今天他问了起来,我才想起这个问题。

    尽管我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低估了自己话语的威力,那老者险些惊倒,颤声说道:“你,你竟然连这也不知吗?”

    看到我无辜的眼神透露出“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意思,他才感叹道:“我曾听说,百姓只知有官而不知有君,没想到此言仍不足以形容个中情况。”接着又告诉我说:“如今乃是大宋王朝,当今天子乃哲宗之弟,是为道君皇帝。”

    我心里一震,终于明白了,原来现在处于北宋末期,皇帝正是大名鼎鼎的宋徽宗。怪不得老者对朝廷不满,有这个赫赫有名的昏君在朝,恐怕这老者要郁闷一辈子了。

    老者接着道:“自我大宋被外族屡屡侵犯以来,政局日益糜烂,圣上屡遭奸佞小人蒙蔽,而地方官吏大多无能贪婪之辈,军队亦纪律败坏,早已不复太祖立国之景象。”看了我一眼,又补充道:“底下百姓也浑浑噩噩,只为填腹奔波,而浑不知天下大事,匹夫有责。”

    我有些不服气,心想你又好的了多少。不说别的,单看你那老友知府大人,官商勾结这种事做得有声有色,也没见你有丝毫不满之意。有什么样的朋友就有什么样的人,你虽然天天在家故作清高,但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多少让我有些动摇,只见他似乎有些欣慰地说道:“幸而还有一批忠贞爱国之士,不计自身之毁誉,与奸佞虚以委蛇,以保朝政不全被小人把持。正如我那知府老友,我是佩服的很呢。”

    可能是看到我有些不以为然的脸色,又解释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今圣上因为‘花石纲’而扰得天下不得安宁,为何独杭州无事?皆因他用贿赂买通那些奸佞,因此保得一方安宁。只看如今杭州府百姓安居乐业,百业兴旺,就可知我那老友的本事了。”

    他说的倒也有些道理,知府虽然贪财,但对我们这些下人还算不错,是个好主人;百姓虽有微辞,但生活也都过得去,倒也算是个好的父母官。用“忠贞爱国”这四个字评价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也有几分道理。

    与老者的一席话改变了我过去的一些看法,也改变了我一直浑浑噩噩的日子。知道了如今的形势,显然如果再没有什么奇迹的话,离国家灭亡、异族肆虐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我该不该改变这些呢?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丁,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改变历史。不管怎样,在杭州的我是不会受到牵连的。我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无论是知府、管家还是小丫头和书呆子都对我很好。也许过不了几年,我积攒的银子就够我成家立业了。到时候娶了玉湖,开间小铺子,一辈子安安稳稳倒也快活。

    只是,玉湖,她,她愿意嫁给我吗,愿意嫁给我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家丁吗?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毒蛇一般噬咬着我的心灵,怎么也抹不掉。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好好想过这个问题。在她走以前是不愿意去想,因为我在回避自己的感情,而现在呢?当我决定接受她的感情时,为什么还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呢?也许是我一直不敢去想吧。

    我虽然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自己家丁的身份,不以为耻,可是别人并不一定呀。说到底,我只是一个世人眼中的下人,一个富贵人家的家奴,一个丝毫没有地位可言的人,甚至比那些山野乡民更低。因为至少他们还有自由,而我的人生已经控制在别人手上了。

    不可否认,李玉湖对我很有好感,可是对我家丁的身份,她真的毫不在意吗?她是杭州城内有名的花魁,她是一名让穷凶极恶的山贼也惧怕的幻月派弟子。即使她愿意,可别的人会怎么看?她的师门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世俗的眼光,师门的尊严,都足以摧毁任何海枯石烂、海誓山盟的感情,她能坚持的住吗?

    我的心从没有过如此迷茫、如此混乱过,就连身边老者的不断问询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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