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偷来的财宝(1/2)

    一

    在伟大史诗时代,娶老婆要靠勇武;只有勇武之人,才能得到美女佳人。我却是靠怯懦得到妻子的,关于这一点,我妻子是在过了很久之后才知道的。但是婚后我总是在努力奋斗;我每天都十分珍视骗取到手的东西。

    本来,每天都应该以新的方式确证夫妻间的权利,但是大多数男人却往往忘记这一点。他们起初从海关提取货物,并出示社会发给的证件,此后就疏忽大意起来。他们就像警察一样,凭借着上司发给的警服徽章,就可以获得警官的殊荣;

    可是一旦脱掉警服,他们就变得什么也不是了。

    婚姻是一首永恒的人生赞歌;它的重唱部分只有一个,但是它的歌词每天都注入种种新的内涵。我从苏耐特拉身上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她身上蕴含着一种巨大的爱的财富,这笔财富的光辉是不想泯灭的;每当中午时分爱的门厅就会吹奏出萨哈纳调的情歌。有一天,我下班回来,就看见她为我准备好一杯冰镇的水果汁饮料;一看到那颜色,我的心情就很激动;杯子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银盘,银盘上有一个花环。我还没有进屋,就闻到了它的清香。又有一天,我看见一杯用冰淇淋机制做的掺有水果汁的棕子饮料,托盘里还放着一枝向日葵花。这类事情听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可是它们可以说明,我的妻子每天都以某种新的方式感受到我的存在。这种对旧物永远感到新鲜的本领是属于艺术家的。一般人每天只知道循规蹈矩。而苏耐特拉却具有爱的天才,她不断地发明各种新的方法来侍侯她心爱的人。我的女儿奥鲁娜,今天已经17岁了,也就是说,正是在这个年龄苏耐特拉和我结了婚,如今她已经38岁了。但是她很注意用心打扮修饰自己,并把这种精心打扮和修饰看作是每天献给丈夫之前的一种仪式。

    苏耐特拉喜欢身着山迪普尔生产的镶黑边白色纱丽。那些宣传手织土布的人们常常责备她,对此她都不加反驳地承受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身着这种土布。她说:“家乡织工的手艺,家乡织工的织机,我是景仰的。他们是艺术家,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选择纱线而我却喜欢选择各种布料。”事实是这样的:苏耐特拉知道,素雅的白色纱丽容易搭配其他颜色。她以不同方式身着这种纱丽会给人以一种新奇感,但看上去她并没有精心打扮。她知道,我一看到这种装束,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充满喜悦——我感快活,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快活。

    每一个人的内心里都装着一种真实的情感,这是无法探测的秘密,只有爱情才能探知它的无限价值。傲慢这种假钞在爱情面前是没有立足之地的。苏耐特拉全心全意地把她的崇高的爱情都献给了我,至今已经21年了。在她那颗容光焕发的前额上所点的红色吉祥痣中间,仿佛每天都在描绘出令人惊叹的话语。我是她的整个宇宙中心,因此,我不必再做什么努力,只要我成为尘世中的普通一员也就足够了。爱情能够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圣典说:“去认识自己吧。”我在欢乐中认识了自己,而另一个人却在爱恋中认识了我本人。

    二

    我父亲是一家有名银行的董事,我是该银行的一个股东。但我不是那种整天睡大觉的股东。办公室的工作紧紧地把我缠住了。这种工作对我的身心健康都是不利的。我本打算在林业部谋一个巡视员的职位:这样可以在野外到处跑跑,满足我喜欢打猎的欲望。但是,我父亲很重视声誉,他对我说:“你现在所从事的工作,对于孟加拉人来说,是不容易找到的。”我只好让步。看来,女人是很重视男人的声誉的。苏耐特拉的妹夫是帝国政府聘任的教授,因此,他家的女眷们就可以把头抬得高高的。如果我当上林业巡视员,戴着遮阳帽四处跑,家里的地板上铺满虎皮、熊皮,那么,我的体重就会减少,与此同时我的社会身份与左邻右舍有地位的人相比也会降低。这样一来,我怎么会料到,我的这种轻率之举就不会使我家女眷们的自尊心受到伤害呢?

    老蹲在办公室里死死不动,很快就把我的青春锐气消磨掉了。如果说别的男人对此毫不在意,即使肚子大起来,也不会认为可悲,可是我却做不到。我知道,苏耐特拉之所以钟情于我,不仅是由于我的品德才华,还由于我的身材仪表。

    我迎娶她的那一天所佩戴的造物主亲手编织的那个新郎花环,在每天的交往中都是必不可少的。令人惊奇的是,苏耐特拉至今仍然显得很年轻,而我却眼看走向衰老。只不过在银行里有一笔存款而已。

    我女儿奥鲁娜,又把我们最初爱恋的情景展现在我的面前。我们生活中的霞光又在她们的青春晨曦中辉映。看到这种景象,我的心情就十分激动。我望着赛林,就仿佛觉得在他身上又重现了我昔日的年华:全身充满青春活力,犹如数千枝鲜花在怒放,有时也会由于愿望未能实现而苦恼不堪。昔日我所走过的那条道路又呈现在赛林的面前,他同样在设法企图赢得奥鲁娜母亲的欢心,只是对我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另一方面,奥鲁娜心里很清楚,她的爸爸是理解女儿的苦衷的。我晓得,为什么她有时两眼噙着泪水,可怜巴巴地坐在我脚边的小藤椅上,一言不发。她母亲能够狠下心来,可我却不能。

    奥鲁娜的母亲并不是不了解女儿的心事;不过她相信,这一切不过是“早晨夹带雷声的乌云”,时间一过就会消失的。在这一点上我和苏耐特拉的看法不一致。如果一个食欲旺盛的人总是吃不饱,那么,他的食欲就会减弱,但是当年轻人在爱情上受到挫折之后,第二次机会再来的时候,初恋时心中的那种感受就不会有了。晨曲在中午奏响,也不会受听。袒护他们的人说:他们还不到周密思考问题的年龄,到了那时,自然就会考虑周到一些,等等。可惜,周密考虑问题的年龄和谈情说爱的年龄正好相反。

    几天前,阴雨霏霏的帕德拉月到来了。在大雨的冲刷下,加尔各答那些砖木结构的楼房都显得软弱无力,市里的闷热和嘈杂仿佛都浸泡在泪水里一样,就好像眼泪汪汪的人在哭泣。奥鲁娜的母亲以为女儿在我的书房里准备考试。当我走进去寻找一本书时发现,她默默地坐在窗前一片湿漉漉的阴影里,窗外已是彤云密布的黄昏;当时她的头发也没有梳理,东风不停地把雨点吹打在她那蓬乱的秀发上。

    我什么都没有对苏耐特拉说,就立即写了一封信,邀请赛林来喝茶,并派我的汽车去他们家里接他。赛林来了,对于他的突然到来,苏耐特拉是不喜欢的,这一点不难理解。我对赛林说:“凭我所掌握的那么一点点数学知识,是无法理解现代物理的某些原理的,所以,我才把你叫来。我想尽量多了解一些量子理论,我过去所学的知识太陈旧了。”

    不言而喻,研究学问不会用太多的时间。我相信,奥鲁娜是明白她爸爸的用心的,而且她会在心里默默地说:现在这样好的爸爸在任何其他家庭是不会有的。

    我们刚刚开始探讨量子理论,电话铃就响了起来。于是我急忙站起来说:“可能有急事叫我。你们工作一会儿,然后去打乒乓球吧。我一脱开身就回来。”

    电话里传出来问声:“喂,是1200号吗?”

    我回答道:“不是,这里是700号。”

    随后我就来到楼下的一个房间,拿起一份旧报纸读起来。

    天渐渐黑了,我打开电灯。

    苏耐特拉走进房间,满脸的不高兴。我笑着对她说:“气象学家如果见到你这副尊容,一定会发出风暴的预报。”

    苏耐特拉没有理睬我的俏皮话,她质问我:“你为什么老是这样纵容他呢?”

    我回答说:“他心里有一个纵容他的人。”

    “如果一段时间不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