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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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燕去月

    柚子说﹕希望找到一个只爱我的人。

    无论是谁,应该都曾经有过相同的心情吧!

    不过,谁也没有把握能找到理想中的真爱吧!征一郎感到很迷惘。

    只为了一个女孩,却要付出一生的爱去追寻,并且相守下去。

    自己真的拥有那种力量吗?他并没有照着父亲期待的去做,反而背离了父亲为他准

    备好的道路,只是一味地追求自己的快乐,随心所欲地过着享乐的生活的他,真的拥有

    那种力量吗?

    桩下定了决心,要为生存而奋斗!彩菜和父亲正面冲突,正摸索着自己的道路。而

    柚子希望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对象。

    征一郎心想——到底我在做什么呢?

    她们各自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要走,我究竟能做些什么呢?

    我并不是什么成就都没有啊!

    如今目送着她们的背影,并不是要一直站在原地啊!

    他在以前也是这样子的,不管走得多远,只要他肯回头,霞总是温柔地守候着他。

    霞的脸上流露出无尽的悲伤,征一即看在眼里,却假装自己没看见。

    也不想想这样的举动对霞而言是多么残酷啊!

    当自己抱着别的女孩时,霞的内心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心情?是在背后默默地等待我

    吗?

    或者,只是尽本分,等待自己的主人回家而巳。

    而盛夏的阳光正炽烈地照在征一郎的肩上。

    「好闷热啊……」

    征一郎一面用团扇搧去蚊杳的烟,一面喃喃自语着。

    梅雨季节过后,每天都热得半死,喧闹的蝉嘶,听得让人完全提不起精神来。即使

    到了夜晚,气温仍然居高不下,闷热得教人想睡也睡不着。

    巴黎的夏天就像是闷煮的锅底一般,但是比起日本的溽暑似乎还比较能忍受。

    霞听到少爷的声音,忙不迭地从隔壁的小房间跑过来。只要是少爷有什么吩咐,她

    总是飞快地赶到他的身边,特别是这么晚了,还有事情要交代,真是辛苦啊!

    征一郎只是希望房间里不要那么闷,即使是一点点冷空气也好,于是他把面向庭院

    的帐子打开,谁知道蚊虫跑进了房里,只好吊起蚊帐,想办法度过这漫漫长夜。

    上弦月,从松树上照耀着白色的庭院。

    「……咦?」

    在那青白色的光中,似乎有一抹影子掠过。

    是谁?藏身在古老的松树后面。

    他心里暗忖着,或许除了他自己以外,也有人睡不着觉,跑到庭院里乘凉吧?

    征一郎悄悄地走到长廊上,一步步靠近那人影…

    纵使他并没有把脚步放轻,但是那人影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丝毫没有察觉到征一

    郎正一步步地靠近他。

    征一郎沿着濡湿的叶缘蹲下来,像小孩走路似地前进,在暗中窥视对方的动諍。

    身穿白色的睡衣,繫着粉红色的腰带,长久以来束起的长发,如今很自然的披垂下

    来。

    那人影,原来是五月。

    「……五月。」

    原本想要小声地叫她的名字,话到了嘴边又放弃了。

    在银色的月光下,她的神情似乎正专心地凝视着什么吧?征一郎这才发觉到五月的

    手中好像握着东西…

    从外观上看来,应该是反射着钝光的银饰。

    银色的首饰上,缀有花鸟的精雕图案,把首饰台的盖子打闻,里头可以放照片,或

    是精巧的图画的那种。一定不会错的!和征一郎经常戴着的,寸步不离的银饰几乎是一

    模一样。

    「五月,那个是——」

    「啊!?」

    征一郎不经意这么一问,使五月不知所措。

    「征,征一郎!?」

    「啊……。对、封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征一郎望着她如宝石般耀眼的双眸说着。

    「那个银饰,是——」

    听到征一郎如耳语般的声音,五月微微地点了头。

    「原来那是当时的信物…。」

    小时候,他们俩人曾彼此许下约定。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当时征一郎的父母,为了方便把征一郎寄养在香川家,从小习惯了孤独与不安的他。是她悄悄地伸出小手给与他温暖,那时候就是在这栋房子、这个庭院、这棵树下所许

    下的约定。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不要哭了,我会永远陪在你身旁。

    从来没有忘记过,当时紧握着的小手和她的声音。

    结束伦敦的准备工作,父亲前来迎接他的时候,征一郎表示并不想离开日本。但是

    ,他的年纪也不再是少年了,应该不会作出围逆父亲的事。只有挥了挥手,然后搭乘从

    港之丘开往国外航线的大型汽船。

    ——请你记得我,不要忘了我噢!

    ——我还会再回来的,绝对会!绝对会!到时候再请妳到我家。

    当时两人信誓旦旦地许下了承诺。

    并且交换了银饰作为信物,将彼此的容顏收藏起来。

    「对不起…。我并不是忘记了而是——」

    五月用小小的小小的声音回答说。

    「其实,这些我一开始就知道了…虽然你不是刻意装作不认识我,但是…」

    「五月——」

    「我父亲,突然问我要不要结婚的事…。但是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我都还

    没毕业,就马上要结婚,真是想不透!」

    「嗯…我也是这么想!」

    实际上,唸女校的学生,还没等到毕业就中途退学嫁人的,大有人在,一点也不足

    为奇。但是从小在自由的环境中成长的香川五月,还没仔细去考虑过,走进成人世界是

    怎么一回事呢!

    征一郎,在五月身旁坐了下来。

    「而且,说实在的…」五月小声地笑着说。

    「刚开始,我是很气你。为什么重逢时要突然做出那种事来…」

    「妳是说…啊、是那件事啊!」

    初次见面的时候,征一郎开玩笑似地亲了五月。

    「那件事我的确是做得过份了点…。我会反省的…都是我的错!现在向妳道歉,会

    不会太迟啦?」

    「没错,已经太迟了!」

    咯咯咯…只听见、如小鸟般清脆的笑声。

    没错——就是这个声音。那么温柔、明朗的笑声。以前的五月就是这个样子没错!

    「可是征一郎,我一直在想,你教学真的很勤奋,不管对谁,你都尽你的能力去教

    导,给我捫很大的激励…。征一郎…你果然一点都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地温柔…

    …」

    「五月……」

    「对不起哦!」

    五月抬头看着征一郎。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任性,害你整整等了一年。」

    「没关系啦!我又没有怪妳……」

    「老实说,我对结婚一点概念也没有。可是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或许结婚之后…

    …会很幸福也说不定。」

    征一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五月的眼中,散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来,或许是月光反射的绿故吧!

    「……欢迎你回来,征一郎。——你终于为了我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

    「啊——」五月把头枕在征一郎的左臂上。

    「我也…终于回到了征一郎的身旁……。」

    征一郎,用手轻抚五月的头发,然后顺势将她拥入自己的怀中。

    记得小时候,五月也曾经把征一郎抱在怀中。如今,征一郎也用同样的拥抱回报。

    现在他们是很幸福的一对恋人。

    从那之后,征一郎对于未来的事,有了一番决定。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这个任性的女儿,就要劳烦你多照顾了,征一郎。」

    五月的父亲,香川征十郎,听到征一郎和五月如自己所期望的有了好的结果,脸上

    浮现出一副至极满足的样子。

    讨论的结果是等征一郎结束为期一年的讲师工作之后,以及五月正式从港之丘女学

    院毕业,两人再择日成亲,这件事也通知了远在伦敦的父亲平藏。

    「虽然通知了我父亲,但他不一定会列席结婚典礼。」

    因为这桩婚事,促使征一郎正式成为香川家的一员。

    「……恭喜你啊,少爷!」

    阿霞听到了这个消息,双手支在榻榻米上,深深地低下头。

    「真的很恭喜!这样真好,我想对少爷来说是件好事!」

    「阿霞——」

    「而且,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少爷一直很宝贝的那件银饰,里头收藏的是某人的照

    片…。」

    如往常一样,征一郎被阿霞温柔的笑容所包围。

    「原来如此…。谢谢妳,阿霞!很高兴听到妳这么说。」

    「是的,能够让少爷幸福,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很快地这桩婚事也傅到港之丘女学院学生门的耳中。

    「我就说嘛!到最后老师还是选择和五月在一起,这件事就当作是秘密,还是先保

    密的好!」

    「妳说什么啊!柚子!」

    「可是,听说最初老师只是在五月家中借宿而已啊!!」

    「那时候…。老师真的只是借宿在我家喔!」

    「但是,现在可不一样了!什么时候老师己不再只是借宿的客人了!?」

    「够了!柚子,妳别太过份!!」

    「哈哈哈哈!五月,妳脸红了!!」

    「妳是不是害燥了!?」

    「连彩菜、妳们都欺负我!!」

    虽然美术教室是很热,但五月脸颊上桃红色的红晕,绝不是因为气温升高的绿故。

    「真的受不了!不是说好等暑假过后,再和学校方面连繫这件事吗?」

    「没办法啊!马上就是暑假,顶多再忍耐个四、五天嘛!」

    征一郎也只能苦笑。

    由于这几天忙里忙外的,使他无暇顾及生活上的一些小细节。

    连续几天破纪碌的酷暑,征一郎一点也没发现,霞的身体状况变得很糟糕,征一郎

    教她不要勉强,应该多休息。

    但阿霞却说没关系,执意要跟在征一郎的身旁。

    「我想看少爷站在讲台上的样子,可不可以让我也一起去?」

    「好吧…」

    征一郎不想辜负阿霞的期望,而夏季的长假已近在眼前了。

    美术教室还没下课,就听见走廊上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地那声音愈来愈接近

    ,直到美术教室门口才停下。

    「糟糕了——大事不妙了,老师!!」

    「大事不妙了!阿霞她…她!」

    「妳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她晕过去了!刚才我们去拿画材,走在半路上,有人告诉我们说阿霞她——」

    「是谁说!?」

    「是工友说的,他说阿霞己经被抬到医务室去了,老师你快点去看她!!」

    柚子话还未完,征一郎已经冲出美术室了。

    躺在医务室的阿霞,满脸通红,呼吸也很急促。或许是保健医师的处置吧!衣服稍

    微鬆开了些,当然,她的意识还未恢愎过来。

    「霞……」

    「征一郎,我已经吩咐过家里的人,叫他们派一辆车来。」

    五月比征一郎稍晚进入医务室,小声地告诉他叫车的事。

    「是吗——谢谢妳。」

    「带阿霞一起回家去吧!」

    没多久,香川家的车子到了,仍在昏迷中的阿霞被送上车,载回香川家。

    在香川家,八成是五月已事先连络好了,家庭医师己经在香川家待命。

    「她是中暑啊!不过,也是因为之前所累积的疲惫积存的结果。所以应该将她抬到

    荫凉处休息才是。」

    诊察结束后,医师将诊断结果告诉在隔壁房间等候的征一郎。

    「是这样子啊……」

    「医师,非常感谢你。」

    五月送医师至玄关。

    很少人会为了佣人拜托医生到家里来看病,即使连五月也没有告诉医生,阿霞的真

    实身份。

    「那是因为……阿霞是我最好的朋友!」

    五月回到房里,面对征一郎的询问如此回答道。

    「阿霞,还好吧?」

    「啊啊,大慨是这里太热了,让她感觉有点不舒服吧!」

    「——是这样子啊!」

    原本五月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现在好不答易才露出笑容来。

    「嗯……一定要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香川家的女管家,舖好了床让阿霞躺着什息。虚弱的阿霞浅浅地呼吸着,看起来好

    像迷路的孩子似的。

    征一郎似乎是生平第一次见到阿霞如此纯真的面貌。

    「和家人们一起旅行?」

    「是啊,听父亲说是打算去伊豆避暑。」

    五月送来两人的菜饭,然后告诉征一郎关于旅行的事。阿霞躺在床上休养,已经过

    了两天了。明天是五月的毕业典礼,而今晚五月的心情特别地复杂。

    阿霞依然躺在床上,虽然脸上的表情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征一郎给制止了。

    「现在,不好好休息的话,又得请医生过来喔!总之多睡会儿。」

    「可是……这样子谁来照顾少爷呢?」

    「没关系!我能够照顾自己的。」

    征一郎强拉着阿霞进被窝,连叁餐也吩咐厨房为她准备。

    一向是女佣送饭菜来,今晚却是五月亲自送过来。

    「阿霞情况如何?」

    「现在,正在睡。大概是下午吃的药开始见效了。」

    为了怕吵到阿霞睡觉,五月轻声地对征一郎说。

    「暑假一到就马上出发,那时侯已经过了中元节,我希望征一郎能够单独陪陪阿霞。」

    「不,我……」

    「嗯,你应该陪陪她,她无依无靠的,也只有你能带给她温暖。」

    「啊,说的也是啊!」

    阿霞,并没有自己的亲人;在间宫家服务的老管家巽吉,是她的干爹。

    「这次,家里的书僮和女佣们,我都让他们放个假,到时候只有你和阿霞两个人,

    至于饭菜我会叫煮饭的阿婆每天煮好送过来,你不用操心。」

    「谢谢妳,劳妳多费心了。」

    「那儿的话,阿霞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把她当成是一家人,这点心意不算什么。」

    五月的脸上有着明朗的笑容。

    终于,等到港之丘女学院放了暑假。五月和父亲以及在香川家服务的几个佣人,便

    前往伊豆避暑去了。

    「那么征一郎,阿霞的事,就麻烦你了!」

    「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是!」

    「也对,不过,希望你们玩得尽兴,别顾虑到我们!」

    「谢谢你!」

    征一郎一面感谢着香川家的人们为他所做的,一面目送他们的座车离去。

    「五月小姐……她们已经出发了吗?」

    征一郎回到阿霞的身旁,听见她小声地问着。

    「是啊,她们去凉爽的海边度假,一定会买很多当地的名产回来的!」征一郎坐在

    阿霞的枕头旁边,这样一来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阿霞的脸。

    「所以说,妳要快点好起来,否则,就吃不到新鲜美味的海产了!」

    「是的。」阿霞微微地点头说。

    就这样,很快地两天过去了。在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征一郎和阿霞两个人。每天阿

    婆都会按时送饭过来,并且把该洗的衣物拿去洗,除此之外,房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好像又回到了住在巴黎公寓里的那段时光。」

    「真的吗?那我应该起来,好好服侍少爷才对!」

    「你看,妳又来了,不是跟妳说过了,我的事不用操心,妳应该多休息休息。」

    「我已经好很多了,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简直就像是医生一样!」

    阿霞总算露出了笑容。征一郎看在眼里,也就放心多了。

    整栋房子里,因为只有他们两人独处,吃饭的时候,除了看着对方外,也没什么人

    可以聊天,所以不说话的时候,就只能看着对方,这情形的确和在巴黎的生活很像。

    「你有没有听见门外有什么声音?」

    征一郎从敞开的格子门向庭院望去。外面已经是黄昏了。

    照理说香川家的人们应该没有这么快回来,难道是访客吗?

    「阿霞妳待在这儿,我到门口去看一下!」

    征一郎穿过走廊,来到了玄关。

    门口并没有人,他打开侧门左右巡视了一下。

    「——征一郎。」有个低低的声音正在呼唤着他。

    「巽吉吗?是巽吉叔叔吗?」

    原来从小时候很照顾征一郎的管家巽吉,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会突然跑过来这儿,啊我知道了,你是来探望阿霞的,对不对?你特地从

    东京赶来,阿霞一定会很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