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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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6章

    安置好晴晴,陈安修心里总算放下一桩心事,他们兄妹三个,晴晴最小,又是女孩子,自己一个人在外地打拼,家里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要依着爸妈的意思,最好是回绿岛工作,一来在本地,就近能照顾,但凡是有点事,家里人也能帮衬上,不至于太受委屈,二来嘛就是老思想,不求女孩子在外面拼出多大的事业,安安稳稳,顺顺利利就很好。当初能爽快答应晴晴一个人留在北京,多半也是因为晴晴找了个稳定的政府部门工作的原因。如果现在知道晴晴辞职,不定又会怎么担心呢。

    “对了,晴晴那家公司,你知道吗?”陈安修枕着正时年的腿,整个人是横在床上的。

    章时年半靠在床头,拿笔在书页上做个标记,闻言回道,“据说所知,他们是鸿远制药的核数师,就是鸿远制药是他们的客户。”

    “这样啊,那应该不错。她平时看着乖巧,但性子其实和我妈很像,遇到事的时候,很能自己拿主意,说实话,我还挺佩服她的勇气的,没准我们家将来还能出个女强人。”

    章时年顺顺他的头发,“这也有可能。”陈家父母,他是发自内心的敬重,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教养安修,养育吨吨,还有他们的人品,安修兄妹三个,受教育程度不同,脾气秉性也各异,可能不够完美,可能不会各个功成名就,但他们都自尊自爱,自立自强。这与父辈的言传身教分不开。

    “只是怕她太累,不过她自己喜欢就好。”怎么说晴晴现在也已经长大了,他只能尽量帮着,也不能替她做决定。

    “这几天在家里闷吗?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被人抚摸头发的感觉太好,陈安修本想躺一会就起来的,但这会毛顺骨酥的,一点都不想动了,“怎么会闷,我每天都很忙,就这会得点清闲还是老爷子带着孩子们去书房练字,我才回来喘口气。”就来这么几天,哄着老爷子老太太高高兴兴的,比什么都好,今年他们要在绿岛过年,季方平要下基层,也不能回来过年,老爷子有自己的打算,他想回老家一趟,据老爷子自己说,上次回去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趁着现在腿脚硬朗,回去看看,再过几年就是想回去,也要顾及长途跋涉身体吃不消,“就是闷了,我也会自己出去走走的,你忙你的工作就行,不用担心我。”

    “林教授呢?什么时候走?”

    说到这个,陈安修心里暗暗叹口气,“也没几天了,不过他那个研讨会明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我带吨吨和冒冒过去玩。”爸爸这次是国内工作结束回美国,这次一回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

    “现在交通方便,美国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远,什么时候想见面了让家里的飞机送你们过去就是,这两天过去陪陪他们,爸妈这边不会介意的,他们说明年还去绿岛住段时间,到时候冒冒和吨吨有他们烦的。”

    “恩,我知道了。”陈安修借故倾身过去,表面上看是搂他的腰,实际是使坏地去挠痒。

    章时年抓着他的肩膀,翻身将人压住,两人相互磨蹭着还没亲热多会,就听门砰地一声,这种撞门的方式除了他家大冒冒就找不出第二个人,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冒冒在外面大力拍着门喊,“爸爸,爸爸……”

    陈安修推推还在他胸口奋力耕耘的人,“喂,章先生,你儿子在外面,你真能做得下去?”

    章时年不甘心地在他锁骨处咬一口起身,但那火烫的眼神却让陈安修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可能不会太好过了。

    事实证明陈安修在这方面还是很有预言天分的,章时年用有力而持续的行动成全了他的预感,所以陈安修第二天带着冒冒和吨吨去陆江远那里的时候,是曲靖开车把他们送过去的,他腰酸腿软的连开车都没力气。

    *

    被人折腾到下半夜,睡眠肯定不足,所以陈安修午饭后就去楼上睡了一觉,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觉期间,有个人来到了陆家。

    陆碧婷今天上门是想告诉三叔全家吃饭的事情,因为四叔一家最近从国外回来,年底了,大伯也想家里人坐在一起聚聚,但她没想到的是一进门就在客厅里看到了林长宁和陈安修的两个孩子,三叔怀里抱着那个小的,林长宁手里拉着那个大点的,四个人坐在一张沙发上边说边笑,温馨的场面就像一家人。

    不,不对,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确实是一家人,而不仅仅是像,三叔现在和林长宁在一起,安修是三叔的儿子,林长宁的外甥,说是一家人不算过分,可能三叔多年来独身的印象太深刻了,竟连她都有点是不适应这和乐的场面。不过她很快就将自己的心态调整过来,脸上重新展现柔和的笑意,这种转变是快速而短暂的,几乎就是眨眼间的事情,以至于连在门口迎门离她两步远的周姐也没觉察出任何异样。

    “三叔,林叔叔。吨吨和冒冒今天也在啊。”

    陆江远见她进门,就笑着招呼道,“婷婷有些日子没来了,过来这边坐。”

    林长宁对陆家的人没好感,但不至于迁怒个无辜小辈,“碧婷好久没见了。”

    陆碧婷换过鞋子,把外套和小坤包递给周姐,在林长宁这边的单座沙发坐下,和陆江远抱怨说,“三叔,您也不说林叔叔和冒冒吨吨在,我这个当姑姑的,就这么空着手来看小侄子,真是让人笑话了。”她和陆江远说话,又比陆亚亚他们多了一份不拘束的亲近和自然,就像一个最亲切的小辈。

    “他们什么都有,你来就行,一家人不用那么客套。”在陆江远的一干子侄中,就陆碧婷一个女孩,又懂事识大体,陆江远难免就偏疼她一些,在陆亚亚那件事中,她守住了自己的原则,在陆家对陈安修还有林长宁冷处理中,只有陆碧婷表现出了自然的接纳,而不是刻意的疏离和逢迎,这一切都让陆江远看在眼里,心里待她自然比往日更亲近一些,

    林长宁握握吨吨的手示意,吨吨适时地起身喊了一声,“陆姑姑。”

    冒冒胖胖的一团靠在陆江远的怀里坐着,也骨溜溜着眼睛好奇地去看陆碧婷。

    陆碧婷看看这两个孩子,一个眉目清朗,一个机灵可爱,吨吨就不说了,和章时年站在一起,说不是亲父子都没人信,但就连冒冒,说不出是哪里来,但眉眼之间也能看出章时年两分影子。说起来她认识章时年,其实在陈安修之前,但缘分这种事情无法强求,她早已看开,“既然来了,就在北京多住两天,改天姑姑一定记得给你们带礼物过来。”

    冒冒不会说,吨吨也不是那种热络的性子,只礼貌地说,“谢谢陆姑姑。”

    陆碧婷笑着夸赞说,“这两个孩子真懂事。”

    陆江远把话接过来,“你也别光顾着夸他们,过完这个年你也二十八了,和周翔那边有什么打算吗?”周翔是现在陆碧婷的男朋友。

    “虽说从小就认识,但正式交往还不到一年,我打算再相处一段时间试试,再说我们两个都是刚开始工作,也想在工作上做出点成绩来。”

    “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但也别耽误了终身大事。”

    “我知道了,三叔,您和我爸爸真像,连说的话都一样。”

    陆江远笑容有些散淡,“长辈的心思都是一样的,都希望你们过得好,婷婷,你这次过来是不是有别的事情?”

    陆碧婷刚才没说是顾忌着林长宁在场,现在陆江远开口问了,她再不说,就会显得过分刻意了,那样反而惹人不痛快,“大伯说四叔回来这些天,大家都没坐在一起聚聚,明天晚上想让家里人一起吃个饭,爸爸让我过来问问您的意思。”

    她很聪明,没在话里点名是让陆江远一个人去吃饭。但林长宁和陈安修从来就没被陆家公开承认过,这家人自然就不可能包括他们两个,这话陆江远和林长宁怎么可能不懂。

    对此,林长宁是无所谓的,他本就不想和陆家人坐在一起,他是原谅了陆江远没错,但这不代表他会忘记陆家曾经对他做过的事情。

    但这话落在陆江远耳朵里自然又是另外一番感受,他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长宁和安修能跟陆家亲如一家,毫无隔阂,但私心里还是希望能和平共处,偶尔能走动走动,到后来发生亚亚那事,让彼此本就不亲近的关系又蒙了一层霜雪,他无法强迫陆家接受长宁和安修,也不想去勉强长宁和安修。总以为毕竟是亲人,顺其自然,时间或许会冲淡彼此的仇恨,到那时做个普通的亲戚也好。

    可是到今天,他忽然明白一个事实,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长宁和安修根本不需要陆家,陆家也根本没想过接受这对父子,以前他还安慰自己说,他和长宁,章时年和安修,他们这种关系现在毕竟还不能被大众所接受,尤其是在陆家和季家这种政治世家,就是章时年和安修年轻自在些,但要顾及家里其他人,也是不好在公共场合太高调的,更何况他和长宁有这年纪了。家里人忌讳些是可以理解的。

    但今天是什么场合,是家宴,二哥明明知道长宁在北京的,可他们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去做,又谈何将来接受呢。

    陆江远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不过心细如陆碧婷,还能觉察一点的,可在这事上,她也是有心无力,这是大伯和爸爸他们的决定,只能给建议但不能插手过多。

    大家都没说话,冒冒瞪着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在陆江远怀里扭了扭,又对吨吨张开手喊,“得得……”

    陆江远回过神来,扶着冒冒站在膝盖上问,“冒冒怎么了?”

    吨吨挪过来,熟练的在他腿根处摸了一把说,“是不是尿裤子了?也没啊,那你是不是马上要尿裤子了?”

    陆江远和林长宁从来都没照顾过孩子,俩人加起来的经验还没吨吨多呢,听他这问题可爱,两人的脸上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林长宁更起身把冒冒接过来说,“你们聊,我带冒冒去趟卫生间。”

    吨吨也跟着去了,客厅里只剩下陆江远和陆碧婷叔侄俩,“三叔,大伯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林叔叔在北京。”

    陆江远点点头,“这件事我知道了。”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了,最近工作上忙的有点转不动了,可能最近都会跟不上︿( ̄︶ ̄)︿ ,明天能不能更,看今晚九点之前能回家不。

    第248章

    陈安修一觉醒来的时候,陆碧婷这时已经走了,陆江远和林长宁也没和他提起这件事。

    这天下午的天气还不错,窗帘打开,房间里就会有大片明亮的阳光,陆江远给吨吨买了辆电动平衡车,吨吨很喜欢,帽子和围巾都不戴,就在门前的路上来来回回的玩,陈安修还没玩过这个,兴致来了,小孩子一样也跟着去凑趣,就剩下冒冒扒拉着小短腿在后面颠颠跟着跑,一会爸爸,一会得得的,但还没走两步就被人远远抛下了,他见追不上了也会自己慢慢停下来,站在那里不动,可下次爸爸和哥哥赚回来,他又不长记性地跟着跑,结果当然还是被抛下。

    陆江远和林长宁这两天是特地空下来陪孩子的,这会自然也不紧不慢地跟着,林长宁看独自矗立风中的那一小团实在可怜,就快步过去抱起他,帮他扯扯帽子两边的遮耳,“冒冒怎么不跟着走了?”

    冒冒还会告状,伸着小爪爪指指陈安修和吨吨消失的方向说,“爸爸,得得……”那意思大概是说爸爸和哥哥把他丢下了。

    林长宁笑着去亲他的胖脸,“等他们回来,爷爷批评他们,他们怎么能把冒冒丢下呢,咱家冒冒这么听话,这么乖。”

    大冒冒这人就是禁不住夸,一夸他,尾巴就翘起来了,抱着林长宁的脖子亲热地蹭蹭人家的脸。

    林长宁转头和陆江远笑道,“你看咱冒冒的脾气多好。”

    陆江远就站在离他们两步远的地方,长宁,安修,两个孩子此刻都在身边,可自己到底为他们做过多少,今天的阳光实在太好,刺得人眼睛生疼。世界上从来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过去是他贪恋太多。过度的退让何尝不是一种纵容。

    在外面玩了一个多小时,一家人就回屋了,下午四点多点,太阳偏西,室外的温度渐渐地就降下来,其他人还好,只是不敢让冒冒在外面待太长时间。

    晚上林长宁说想吃饺子,这点事对陈安修来说不算什么,面是周姐揉的,他就调了个馅儿,自家人吃的,也没刻意翻什么花样,就着家里现有的东西,拿香菇**蛋虾仁炒香了,又切点青萝卜丝进去,调出来的馅儿光看颜色就让人非常有食欲了,冒冒闻着香味,没出息的围着盆子兜兜转转流口水,陈安修挑个虾仁给他,吨吨很嫌弃他,骂他是个馋冒冒,但当陈安修挑颗虾仁给他的时候,他也没什么犹豫地吃了。

    包饺子的时候周姐主动避开了,她到厨房里去炒菜,陈安修擀皮的,林长宁饺子包地不错,吨吨也会,虽然包出来的饺子不是很好看,但边角都捏的很严实,基本可以保证不会漏水,可陆江远就不行了,要不馅儿太多,包不起来,要不馅儿太少,平的小面饼一样,试了好几次终于能拿捏住馅料分量了,捏的又不够严实,明明包好的饺子,放在锅拍上没多大会就自己开口了。连吨吨看了都笑他,冒冒蹲着那里不走,一看到开口的就拿短短的小指头去戳,口越戳越大。

    陈安修忍着笑给他找面子,“主要是面有点硬了,不太好捏。”

    林长宁从旁戳穿他,“你别给他找理由了,我们都包住了,就他的不行。到时候单独给他下一锅,我们吃饺子,让他自己喝片汤儿。”

    陆江远看着自己包的那些破破烂烂的饺子,自己也笑地不行,但他想应该比章时年包的好点,那个一看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说不定连放馅儿都不会,但为了不浪费东西,他还是主动放弃这个,去压小面剂子。

    不过章时年的运气显然比他好点,等他下班赶过来的时候,所有的饺子已经包好,只等着下锅了。陆江远心里骂他无数遍腿怎么这么长,腿怎么这么长,但当着林长宁和陈安修的面却什么都没说。

    陆江远这里常年备着陈安修和吨吨的房间,冒冒的各种用品也齐全,这天晚上陈安修一家就留了下来,晚上陈安修意外接到季君信的电话,“明天晚上一起吃顿饭怎么样?很久没见了,上次在绿岛的事情还没谢谢你呢。”

    陈安修知道他是给刘雪修车那事,但不是多大的事情,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就那么点事,不用这么客气吧?”

    季君信在电话那边笑说,“那只是个借口,你还真信,你过几天就要走了,我也要陪着爷爷他们回老家,好不容易都在北京,一起出来玩玩,君恒也来。”陈安修既然和小叔已成定局,爷爷奶奶也同意,他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也要慢慢去接触,培养培养感情,不过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件很为难的事情,陈安修的性子还是挺对他胃口的。不扭捏,不做作,行止之间透着一股爽气,容易和人相处。

    陈安修多少也明白他的心思,这是人家的好意,他看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章时年,拿了台灯旁边的笔说,“好啊,你说地点和时间,明天晚上我自己过去。”

    季君信说了地址,陈安修不知道,但北京这么多出租车,他也不担心这个。

    “谁的电话?”章时年等他挂断,在床边坐下。

    陈安修跪在床上,接过毛巾帮他继续擦干,“君信的,说是要一起吃个饭,君恒也在。”

    光季君恒的话,章时年还担心他带着安修去乱七八糟的地方,不过还有季君信在场,他就少了这些担心,“他们年纪和你差不多,应该能聊得来,不过别喝酒。”

    陈安修从后面靠过来,没骨头地你半趴在他背上说,“恩,我知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有分寸的。”

    *

    不知道是因缘巧合,还是天意弄人,反正是陈安修第二天要去赴约的时候,目的地竟然和陆江远只一样的。

    第249章

    陆博远是陆家的老四,他比陆江远小五岁,今年正好是四十六岁,他这次回国是因为工作调动,由中国驻芬兰大使调任为外交部新闻司司长。在陆家这一辈中,他和陆荣远的年纪最小,当年林长宁那事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是中学生,算是陆家仅有两个没插手其中的,陆荣远意外去世后,他就是陆家二代中唯一不知详情的了。

    但不知情不代表他不会推测,林长宁的事情陆家虽然默契的闭口不提,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总是有迹可循的,特别是三哥和家里决裂出走的那几年,那时候他年纪稍长,家里讨论很多事情的事情也不刻意避讳他,他从爸爸和大哥二哥他们的谈话中也能听出一些口风,就是三哥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闹翻了。

    说实话,他那时候很不明白,更或者说到现在都不明白三哥,三哥是爸爸最重视和寄予厚望的儿子,三哥刚上大学那阵,爸爸就帮他规划好了未来要走的道路,三个天分好,能力强,如果他肯乖乖听话,陆家现在可能就不止这番气象了,可是反过来想想,如果肯乖乖就范,就不是三哥了,就拿上大学来说,他记得当时爸爸想让三哥读个人文社会或者法律之类的职业,大哥二哥甚至连他的专业都是爸爸说了算,就三哥,硬是依着自己的性子就读了生物专业,到头来,还让爸爸拿他没办法。

    他还以为爸爸会因此对三哥生气,可后来才发现,是他想太多了,有次无意中听到爸爸在书房和旁人的谈话,爸爸亲口说:我们家就老三是个能成事的,意志坚定,思路清晰,不为人左右,这才是一个上位者必备的品质,这样的人值得下大力气去培养。

    可是谁能想到爸爸倾注半生心血培养出来的人竟然会是个情种呢,痴情不是错,但痴情到放弃自己的事业,痴情到和家里决裂,在外人听来,其实这种痴情更像是一种笑话,就像后来闹出事的季方正,为了一个女人差点毁了季家,就算他不潜逃出国,这辈子也只能当个笑柄。三哥不是那么拎不清轻重的人,可是他还是和家里闹翻了,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只是为了一个男人,一个男人而已。

    三哥这一走就是七八年,期间很少和家里人联系,从小由于爸爸的偏宠,他们兄弟几个和三哥之间就有层无法忽略的隔阂,就二哥脾气最好,和三哥走的近点,他和荣远年纪小的时候还在父母面前为此闹过几次,大哥是家里的长子,面上从来不表露什么,但和三哥不亲近是事实。本来就不算深厚的感情分开那么多年,又淡去一些。

    后来爸爸病重的时候三哥回来了,他不知道那七八年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三哥回来的时候已经收敛了往日的桀骜不驯,性子显见的就沉稳许多,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他虽然没有顺着爸爸的希望从政,但壮大鸿远,为陆家出谋划策,提供财力支持,他成为陆家幕后实际的掌舵人。

    爸爸无疑是偏心的,他过世之前还悄悄给三哥或者说是三哥的孩子留下那么一大笔财产,同样是儿孙,其他人却只能得个教育基金,但从某种程度上,爸爸也算成功了,成功地将三哥留在了陆家,或者说将三哥束缚在了陆家,他用亲情和责任把三哥牢牢束缚在陆家。

    也许就因为三哥得到的太多,以至于现在陆家好多人自觉不自觉地就把三哥的付出当做义务了,对陆家应尽的义务,他没有儿女,那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可就应该是属于陆家的吗?所以当陈安修作为三哥唯一的子嗣突然就这么冒出来的时候,顷刻间瓦解了很多人固有的认知,也让很多人心慌了,曾经认为稳稳当当攥在手心里的东西,一夜之间就不属于自己了。这种骤然而至的落差都很大一部分人坐不住了,亚亚只是出手快点,其他人未必就没这个心思。

    有些人那么惋惜亚亚,其实何尝不是惋惜另一种的自己,亚亚的消失让他们见识到三哥强硬的一面,他们畏惧了,害怕落得像亚亚一样落得一无所有,也怕彻底触动了三哥的逆鳞,让彼此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可是他们又不甘心承认陈安修,承认了陈安修就等于承认他们的彻底失败和妥协。于是局面就这么僵着。他们在赌,赌三哥的心中孰轻孰重,如果陆家重,那鸿远还是属于陆家的,如果陈安修重,那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他猜这是大哥的筹谋,二哥是只是顺从惯了,不是他要说大哥,只是大哥的多年残疾,导致他心理上发生很多变化,而这种心理上的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的心胸和眼界,眼界决定格局,大哥的格局注定了,即使没有三哥,他也成不了陆家的掌权人。

    不是他比旁人聪明多少,只是这些年他置身事外,自然比旁人看的清楚些,可即使这样,他心里还是和大哥二哥亲近些,至于三哥?恨吗?不会,毕竟兄弟这么多年,除了爸爸的偏疼,他们之间并无太大的仇怨,爱吗?太难了,他们的兄弟之情淡薄到远远用不到爱这个字。如果要找一个合适的词,那大概是敬重吧,他敬重三哥,心理上却无法靠近。就像这次,他回来已经有半个月,和大哥二哥他们都吃过两次饭,和三哥,则只打过一通电话。

    听说三哥已经找回曾经的爱人,也认回了陈安修,不管如何,到三哥这个年纪,还能拥有这份迟来的幸福,他是真心给予祝福的。希望大哥他们也能早日看开些,今天的家宴过后,他也许应该和大哥二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窗外暮色四合,陆博远靠坐在办公椅上闭目休息会,没多长时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秘书得到应声进门说,“陆司长,林林来了,在外面等您。”

    陆博远抬腕看看时间,果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他对秘书笑道,“我知道了,让他进来,你也可以下班了。”

    秘书笑说了一句,“您还没下班,我怎么能走?”新上任的这位司长风度翩翩,人也和善,刚来没多久,就赢得一众人的喜欢。

    “我马上也要下班了。”陆博远合手中的文件,语气温和地说,“年轻人刚结婚,不要冷落了新婚妻子。”

    秘书没想到他刚来就知道这些,笑容更加真挚一些,“谢谢陆司长关心。”

    他退出去后,陆林林推门进来,陆博远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生下来的时候就带有先天性的疾病,没熬到五岁就过世了,陆林林是他的第二个孩子,所以尽管他比陆荣远大两岁,陆林林反而比陆展展小,今年才十七岁,“爸爸,你是不是忘了今晚和大伯他们一起吃饭的事情了,我和妈妈在家等你也不见人。”

    “定好的时间是七点,现在六点刚过一点,餐厅离着这边不远,你妈妈呢?”

    “她在下面等你。”

    陆博远将桌上的东西稍微收拾一下,“那咱们走吧,别让你大伯他们等急了。”

    “恩,爸爸,三伯今晚也会来吗?”

    “是啊,既然是家宴,三伯当然要来了,怎么你还有意见?”

    陆林林在国外长大,性子自信而开朗,他调皮地吐吐舌头说,“也没,不过三伯那个人看起来就不太容易接近,我每次见他心里都发憷。”

    陆博远拍拍他的肩膀说,“你三伯那人只是性子严谨些,心里其实是很喜欢你们这些小辈的。”

    陆林林小声反驳说,“这可不见得,他都那样对三哥。”他都听二哥他们说了,三伯为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对三哥下了死手,三哥也是三伯的亲侄子呢,虽然三哥是犯了错误,但罪不至死吧?

    他的声音虽然小,陆博远却已经听到了,他知道林林回国后一直跟着陆斐斐那帮人,这话从何而来,不作他想,他在个人少的地方停下脚步,面色严肃地说,“林林,你虽然现在年纪还小,爸爸也从没有要求你将来一定要做什么,可是爸爸希望你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要多听多想少说,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人云亦云,更不要受别人左右。”到了这个年纪他才渐渐发觉,其实爸爸很多时候的观点是对的。很难想象一个连自己主见的都没有,容易受别人意见左右的人能有什么大的成就。

    陆林林很少见他爸爸这么严厉,不敢再多嘴,老实地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爸爸。”

    陆博远心里叹口气,林林别说无心仕途,就是他想走这条路,这不定的性子也不合适,下一代中,亚亚生死不知,展展远赴国外,大哥那边,简简和斐斐格局所限,难以有大的发展,婷婷倒是个好的,只可惜是个女孩子,终究要嫁人。陆家未来的前景到底在哪里?

    *

    晚上的酒席,陆江远和陈安修是一同过去的,服务生分别询问了预定,刚要领着他们往三楼去,餐厅门口又进来几个人,陈安修眼风扫到有陆斐斐,不过鉴于上次的教训,他这次决定不过去自讨没趣。倒是陆斐斐见到他们主动走了过来,恭敬地喊了陆江远一声,“三叔。”又神色温和地与陈安修打招呼,“安修也一起过来了?什么时候来北京的,怎么也没来家里玩?”

    陈安修心道这些人怎么跟变色龙一样,今天一个色,明天一个色的,也不嫌累得慌,但既然人家都打招呼了,他也得回着,“来了有几天了,知道你们年底工作忙,就没过去打扰。”场面话谁不会说,真心假意,彼此清楚。

    陆斐斐听完这话,和陆江远笑说,“三叔,安修还是和我们太客气了。”

    陈安修心里那个佩服,瞧人家这话说的多体面,其实另一层意思就是,他故意疏远陆家?

    陆江远不温不火地说,“安修说的对,你们这个年纪正是工作出业绩的时候,忙是正该的,我也是常和他说没事不要过去打扰。”

    陆斐斐被陆江远这番绵里藏针的话堵地面色一僵,笑容差点挂不住,更关键的是三叔这番维护的态度更让他警醒,总算他还是有自制力的,面色很快恢复自然,“三叔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

    他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站在不远处等着,见陆斐斐示意,他们才过来,同样喊陆江远三叔。

    过来的一共有三个人,陈安修见其中一个有点眼熟,但没想起在哪里见过,其他确定没见过,陆斐斐给他作介绍,一个叫陆维均,一个叫陆维恩,一个叫陆维念。同样是陆,只是不知道和陆家什么关系。

    相互打个招呼,一行人才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往三楼去,季君信订的包厢和陆家的包厢同在一层,而且离着还不远,陈安修找到门牌号后,就和陆江远说,“陆叔,那我就在这边停下了,你走的时候招呼我一声。”

    陆江远点点头说,“去吧。”

    陆斐斐问了一句,“安修不一起过来吗?我爸爸他们都在那边。”

    陈安修顿时明白那边酒席的性质,他抬眼就看陆江远,见后者并没什么特别表示,他会意,委婉拒绝道,“这次就不过去了,有时间再去探望陆伯伯他们。”又没人邀请他,他干嘛上赶着往上凑。

    陆斐斐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他还以为是三叔是特意带着陈安修过来参加家宴,借此正式介绍给大家认识呢,还是这是三叔和陈安修的以退为进,要不然怎么就这么巧包厢就定在这里,可他没有证据,三叔又在这里,他也不好说什么,“那好,下次见。”

    “好啊。”陈安修礼貌地应一声,见他们抬脚离开,他转身敲敲门,有服务生从里面打开门,进门是一个衣帽间,酒桌还在装饰墙的后面,私密性看着倒是不错。

    季君恒可能在里面听到声音了,高声问,“安修吗?”

    “是我。”陈安修将围巾和外套交给服务生。

    “快过来,就等你了。”

    陈安修一进门就感觉到人不少,转过去果然不止是季君信和季君恒,还有卫林和两个不认识的青年,里面的空间很大,除了酒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