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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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章时年一直把人送上火车,回来的时候,章云之正在阳光室里戴着眼镜缝制一件小衣服,“吨吨跟着他爸爸回去了?”

    “恩。”章时年轻应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茶壶里泡着的上好的玫瑰花茶,“这是给吨吨做的?”他妈妈少年时就留学英国,受的西式教育,弹得一手好钢琴,油画也擅长,但受外婆的影响,她的针线缝纫功夫也是一等的,小时候他们兄弟们大件的衣服大多是请外面的裁缝做的,但一些贴身衣物,都是她亲手做的。

    “吨吨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做***,还没为他做过件衣服呢,君恒,君毅他们小时候都穿过我做的衣服。”

    “妈,这件事我的错。”

    章云之抬头看他一眼,“老四,这件事确实是你错了,君恒昨天晚上在这里吃饭,说漏了嘴,把你二哥找陈家那孩子谈话的事情说了,你爸气得饭都没吃,把你二哥叫来狠狠训了一顿,连仗势欺人,忘恩负义这种话都骂出来了。不怨陈家那个孩子会生气,换成谁也难以接受的,吨吨,他们养了十年,尽管你也不是故意遗弃的,但除非他们愿意放弃,否则我们没有立场问他们要孩子,这件事,你二哥心急了点,不过这也怪你,上次回家说要找个什么男人过一辈子,你二哥也是担心你以后真的无后。”

    以安修现在的情绪,根本听不进任何的解释,他现在也需要厘清一下混乱的思绪。

    “听说陈家那个孩子是君恒的同学,那应该年纪也不大,怎么会十几岁就收养吨吨呢?吨吨的妈妈你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妈,你听说过男人生孩子这种事情吗?”

    章云之下针的手停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对自己的妈妈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妈妈见多识广,或许知道点什么,男人生孩子这种事情,他听都没听过,实在不知道从哪里着手查起,他愿意相信安修,但这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安修说吨吨是他生的,算算吨吨的出生日期,那段时间,我确实和他发生过关系。”

    “老四,你真是太胡来了。那个孩子当年才多大?”心知现在再指责他这些也没用,她拨拨头发,想了一会说,“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以前你外公的一个朋友,他是一个铁路设计师,叫乔白,他以前来家里做过客,身边常带着一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孩子,我听你外公说过,乔白的伴侣也是个男人,那个男孩子是他自己生的,他们那个族群好像是叫什么木遗,具体怎么写我不是很清楚,他们族里的男人是可以生孩子的,你外公知道的还多一点,他说过这个族群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被当做异类屠杀,后来就销声匿迹了,乔白是我唯一听说过的来自这个族群的人,46年的时候,乔白一家移居国外,后来你外公去世,我们两家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这么说,世上真的有这种人存在吗?”

    “应该是有的,不过他们行事隐秘,所以很多事情,外面的人并不知道,这也是他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乔白和你外公二十多年的好友,我们也仅仅是知道这么一点。毕竟男人生子这种事情,说出去还是会被当做异类看待的,陈家那个孩子既然这么说,估计应该是真的。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那个族里好像生过孩子的男人都会在手臂内侧有个花瓣形状的胎记,很好认。”

    章时年握住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他记得安修身上有,这么说,安修真的在十八岁那边独自生下了吨吨?他以为那一夜对安修来说是一场不算愉快的回忆,可事实竟远不止如此,安修一个男孩子,在那个年纪生下吨吨,到底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他无法想象。

    “妈,我要回趟绿岛。”

    “老四,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和克制。一时的感情冲动并不足以让你们一辈子走下去。我想陈家那个孩子也需要时间。”

    “妈,如果我决定和安修在一起,您会反对吗?”

    章云之听他这么说,似乎并没有多少都惊奇,极为优雅淡定地笑了一下,“老四,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需要冷静,关于你的未来,我不会过多干涉什么。”但她不看好这两个孩子。陈家的那个孩子,她没见过,但从他这次带着吨吨迅速离开北京的做法来看,必定是个性格强硬,极有主见的,老四同样是不容易妥协的那种人,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只能硬碰硬,伤人伤己。

    “我知道了,妈,我先回房。”

    “去吧。”

    章时年回房后,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是打给周家伟的,让他去查宁世医院,吨吨就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医院还给吨吨准备了充足的出生假记录。

    第二通电话是打给他二哥季方南的,约他一起晚饭。

    *

    当时季方南正在国防部参加一个高层作战会议出来,警卫员罗平把电话递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麻烦来了,他这次真算是里外不讨好了,老爷子臭骂他一顿,弟弟这里也没落个好人,“老四?……好……地方你来定,我晚上有时间。”

    罗平神色严肃地守在一边,偶尔的用眼角扫一眼,能让这位海军上将这样包容妥协的,他就知道两个,偏偏那两个都姓章,克星一样的存在。

    两人去的是私房菜馆是由一个老太太开的,祖上据说在王府里做过厨子,小小的四合院里,每天就开那么几桌,晚上院子里灯光并不算很明亮。季方南把带来的警卫员留在门外,他自己推门进去。

    “二哥。”章时年原本站窗边,灯光打在他俊美的脸上,优雅淡定的面具下却隐隐有种逼人的气势,听到人进门,他转身招呼。

    “等了很长时间了?”

    “也没,二哥坐。”屋里就他们两个人,章时年帮着拉开椅子。

    “自家兄弟,今天怎么这么客气?”

    章时年轻笑,“如今大哥不在家,有些事情我是想和二哥说说。”

    季方南看他这姿态,就是找陈安修谈话的事情把他惹恼了,先行开口说,“那事情确实是我这当哥哥的鲁莽了。不过既然吨吨是我们家的孩子,让别人一直养着总不是那么一回事。”

    “安修不是别人。”章时年淡淡的说。

    季方南终于觉察到情况与他想象中有出入,“老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安修不就是吨吨的养父吗?还有其他的关系?

    “安修是我想携手一生的伴侣。”

    季方南再沉稳,遇到这种情况也无法冷静了,他沉声问道,“上次在家里说,要找个男人过一辈子,就是这个陈安修?”

    “就是他。”章时年的情绪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他这话一出,两人面前的红木桌子被季方南拍地砰地一声,“老四,你鬼迷心窍了是不是?那孩子可是和君恒一样的年纪。”他以为老四即使是看上一个男人,也定是与他身份和阅历差不多的,谁知道竟然是个乡下的毛头小子,当然他没有歧视乡下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身份相差如此巨大的两个人真的能生活在一起吗?

    “陆碧婷的年纪和安修也差不多。”

    “陆碧婷能一样吗?她是陆家的女儿,自小又在国外留学,多少应该能跟得上你的脚步,差不多的背景,相处起来应该也容易。”见章时年明显不赞同,季方南又说,“当然你不喜欢陆碧婷也行,我们家也不需要你联姻,找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不难吧,你怎么就想起找个男人过日子了?”

    “男人女人对我来说没都没差别。”

    季方南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老四,你这么说,是认定陈安修了吗?”

    “希望能得到二哥的祝福。”

    季方南一甩袖子,“这饭我吃不下去了,你自己吃吧。”再谈下去,他怕自己会掀桌子。

    “二哥,有些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子了,你和大哥不用事事为我担心,二哥的心意,我明白,三哥三嫂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季方南停住脚步,脸色稍稍缓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四,这件事我以后不再插手就是了。”都把那件事抬出来了,可见是真的认真了。

    “谢谢你,二哥。”章时年主动给他倒杯酒,“咱们兄弟俩喝一杯。”

    *

    暑假里山上的游客果然骤然增多,幸亏他们提前又扩建了小饭馆,就是这样,还是经常慕名吃饭要排队的,陈安修让人在院子里放了两大桶汤水,一桶是绿豆汤,一桶是山楂水,都是免费的,有客人来了,自己拿碗盛就行,也不用大热天的白白干等着,此外,店里还准备了一些黄鳝笼子,粘知了的杆子和面筋,小饭馆的后面有山也有河,抓来的黄鳝和知了都是归自己的,愿意带走也行,愿意在这里现场加工吃了也可以,油炸的知了,葱爆的黄鳝,都是最时鲜的美味,走的时候再捎上七八斤正宗的东山桃子,真的就不虚此行了。

    天气热了,山上的蔬菜也长得快,一旦来不及采摘,就老了,趁着午休没人吃饭的功夫,陈安修摘了好些豆角和茄子,在小饭馆后面的空地上扯上绳子,豆角三五根一捆,扎起来,挂在绳子上,茄子切片,放在竹编的大簸箩里,同样放在太阳底下晾干,留到冬天,用茄子干和干豆角炖肉吃,别有一番滋味。

    拇指长,薅下来的小黄瓜,顶着小黄花,最适合腌咸菜,放盐,糖,白酒,还有炒香的芝麻,密封在坛子一周就能入味了,早上喝点白粥,拿它配正好,清清爽爽的,还开胃。

    陈安修把腌好的黄瓜坛子搬到墙角,洗洗手在案板上切了几片土豆。

    “吨吨过来。”

    “还贴啊?爸爸,很难看。”吨吨脑袋上顶着土豆片,不情愿地蹭过来,现在暑假,他不上学,几乎天天跟着陈安修待在小饭馆里,只有中午会去建材店里睡午觉,陈安修试做新菜,他跟着尝,最近明显长胖了,在脸上捏一把都是肉,脑门上的药布已经取下来了,不过留了道疤。

    陈安修本来想男孩子脸上留一点疤是勇敢的象征,陈妈妈骂他胡闹,于是他最近正在努力把吨吨额头上的那道疤去掉,秘诀只有一个,天天贴鲜土豆片。

    “好像是淡了一点,再贴几天应该就不见了,你再坚持坚持。”陈安修把那片已经没什么水分的揭下来,重新贴上一片新鲜的。

    贴完以后,陈安修自我欣赏了一会,啧啧称赞说,“其实还挺好看的,三眼神童,以前也是这样糊着他额头上的那只眼睛的。”

    “真的吗?”吨吨信以为真,跑去照镜子,可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这副脑门上贴着土豆片的造型多么好看。

    “你们父子两个在说什么呢?”陈妈妈端着一个盆子过来。

    “妈,你怎么过来了?”

    “上午跟着你三婶去前村葡萄园摘的葡萄,拿过来吃你们尝尝,都洗过了,玫瑰香,很甜,你三爷爷他们呢?”

    陈安修幸灾乐祸的欢呼一声说,“他们没口福,都回家睡午觉去了,正好我们自己吃。”

    陈妈妈放在桌上,也在一旁坐下,笑说,“我搬了一盆子来,你们两个吃的完吗?”

    “吃不完剩下的给他们吃。”话是这么说,陈安修还是分了一半,留在冰箱里了。

    从北京回来的头几天还看着没什么精神,人也懒懒的,这几天看着又活过来一样,她也可以放心了,“晴晴打电话回来,说过两天就回来。”

    玫瑰香葡萄,不能吐皮,但种子可不能吃,陈安修把垃圾桶踢过来,闻言说,“她不是在南京那边实习了吗?”

    “说是有事,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想干啥,等她回来就知道了。”

    陈安修胡乱猜说,“说不定是有男朋友了。”

    陈妈妈倒是没想到这点,“有可能吗?”

    陈安修提着一串葡萄,扔一颗在嘴里,轻松自在地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晴晴都是二十四五的大姑娘了,中学没谈,大学没谈,研究生再不谈,就没有机会发展校园恋情了。”

    “晴晴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晴晴和安修的感情很好,有些事情不和爸爸妈妈说,也和大哥说。

    “晴晴什么也没说,不过在学校里不谈个对象,还挺可惜的。”不管成不成,都是美好的回忆,不像来到社会上,总是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感情怎么也单纯不起来了。

    “你这都是些歪理。”

    陈安修笑说,“歪理也是道理嘛。”他明显看出,自从知道他和章时年分手后,他妈妈的心头也卸下一块大石头。

    放在桌上的电话响,吨吨探头过去看一眼,“糖球爸爸。”

    陈安修放下葡萄,擦把手接起来,“楼医生?”

    “有人来要吨吨真的出生记录,弄不清对方底细,假的那份记录被识破了,景谦这边受到的压力很重,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想让人知道,族里那边有人会想办法解决的,就是可能麻烦一点,你这头,有没有怀疑的人选?我们也好有针对性的想办法。”

    “算了,给他吧。”陈安修知道是谁。

    “什么?你是不是知道是谁了?”

    陈安修往屋里看了一眼,妈妈和吨吨还在说话,没注意他这边,“是吨吨的另一个爸爸,给他吧,我已经告诉他了。”

    “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想什么呢?”陈安修笑了一声说,“没有,给他吧。”

    “那我和景谦说。”

    *

    章时年来的那天晚上,陈安修和吨吨打着手电筒出去抓蝉蛹去了,知了没有蝉蛹肉多,晚上蝉蛹都从地里爬到树上,打着手电筒去找,一晚上抓好几碗。

    “这里有好几只。”陈安修个头高,一般不是很夸张的距离,他都能用竹竿拨拉下来。

    吨吨抱着奶粉罐子,在后面跟着,陈安修抓下来,他就打开盖子,把这些蝉蛹丢进去。

    “抓了多少了?”

    吨吨把罐子放在耳边晃了晃,听听,然后说,“大半罐子了。”

    陈安修打开手机看看时间,“快十点了,回家睡觉,今晚战果丰硕,咱们回家腌起来,明晚再战。”

    “好。”吨吨被他的情绪感染,很有精神地答应了一声。

    还没走到建材店门口的时候,就看到那辆熟悉的车。

    吨吨看看陈安修,又看看从车上下来的章时年,小孩子不知道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早已经觉察出不对劲。

    “怎么这么晚过来了,里面坐吧。”分手了也不到老死不想往来的地步,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吵架,还要互相不说话。

    章时年从车上搬了些东西下来。

    “这是什么,还有吗?我来帮忙。”

    “都是老人给孩子买的东西,还有我妈给吨吨做的几件衣服。后面还有个箱子。”

    陈安修过去开车门,“这么多啊?”

    两人搬着东西进到屋里,陈安修催促吨吨说,“吨吨,你先去洗澡。”

    吨吨趴到橱子里找出自己的小睡衣犹豫了一下,走人了。

    “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章时年选了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后,先开口。

    “恩,喝水,我煮的山楂水,放了冰箱里一天了,都凉透了。”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陈安修推开窗子,让屋里进来点风,山里一入夜,风就凉了,“那天确实是我太不冷静了,吨吨也是你的孩子,以后你可以来看他,如果两位老人家想他,你也可以带他去北京住段时间,但我父母也疼他,希望你们能理解。至于我们,也许做朋友比恋人更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个文从头到尾大概都是这种风格了,写大纲的时候就注定了。家长里短的。

    吨吨的身世问题早已全部解决了,应该以后没人再着急这个问题了吧?O(∩_∩)O,可以过温馨的生活了。

    第72章

    “朋友比恋人更合适?”章时年口气微妙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这是你的真心话?”

    陈安修倚在窗边,南风吹得他后背凉飕飕的,那天说分手,他承认很冲动,但现在想想面对这个现实也不错,他和章时年之间的问题,并不会因为其中一方的刻意忽略,就会消失,他介意章时年过去的隐瞒,章时年未尝不介意他关于吨吨身世的隐瞒,他们之间信任的基石没有了,勉强在一起,在以后的生活中,他只能有选择的相信章时年,章时年对他也未必会交付全部的信任。

    现在有分手这场最大的危机摆在眼前,谁都可以说不在乎,可以说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但过去的事实不会因为不在乎就能忘记,就像姥姥说的,心里自此扎了一根刺,这根刺不会死人,但时不时地就会疼一下,等哪天这根刺深的挑不出来了,两人的关系也就彻底完了,如果到了那种地步,恐怕他和章时年连像这样面对面坐在一起谈话的机会都没有,何必呢。做不成情人也没必要成仇人。

    “一大半的真心话。”

    “还有那一小半呢?”

    “我承认喜欢过你,但我不想继续下去了。”他曾经有过面对生死的那一刻,决断并不难下,因为事情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就结束了。但面对章时年这个曾经想不顾家里反对,共度一生的人,他承认,他顾虑太多,选择退缩了。“这次是我对不起你。”

    “最终还是决定分手?”章时年起身过来。

    “以后见面还是朋友?”陈安修主动伸出手,做出个友好的表率。

    章时年无视他释放的善意,欺身逼近,“上过床的朋友?安修,我从来不知道你可以这么坦然?”

    陈安修额上青筋暴起,语气却是潇洒自若的,“这种事情经历多了,有什么可在乎的?”吹牛皮不打草稿。

    章时年附在他耳边,轻声吐气,“安修,你确定我不是你唯一的男人?”

    “以前是,以后可不一定。”不经大脑的说完这句话,陈安修恨不得那块砖在自己脑门上敲两下,他大概真的快被章时年弄疯了,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他真的没有和其他男人上床的嗜好,他气急败坏补充说,“外面美女一大把,总能有一款是合心意的。”他上次去酒吧,还是挺受欢迎的。

    “和我上床后,你确定对女人还行?”

    对男人最大的侮辱不过如此吧?陈安修环绕胸,隔他在半臂之外,成心气人说,“对着你行,对着女人就行,她们还没你漂亮。”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你确定女人能对你做同样的事情?”

    陈安修直接爆发,把人推开,“章时年,你想和我打架是不是?“

    “如果打一架能让你收回前面的话,我倒是乐意奉陪。”

    “算了,这样纠缠下去没意思。”尽管有舍不得,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他懂得。

    “你认为分手之后真的能做朋友?”

    “也许吧,我尽力而为,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咱们之间的事情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吨吨这边,你家里有什么想法吗?”

    “你放心,我们不会和你争夺吨吨的抚养权。只要你愿意,吨吨永远都叫陈秋阳。”

    “真的谢谢你。”真心实意的道谢,他心里很明白,凭借季家的权势,如果他们真的想抢人,他家真的很难有反抗的余地,失去吨吨是肯定的,“以后,你想看吨吨,随时都可以过来,你……结婚以后,我保证不会让吨吨去打扰你们的生活。”

    “这些年辛苦你了,是我对不住你们父子两个,给我个可以补偿的机会。”章时年突然伸手把他揽在怀里。

    “你少给我灌迷魂汤。”他再次把人推开,情绪不是很高的说,“其实我照顾的也不多,吨吨基本是我爸妈一手带大的。”所以如果吨吨被抢走,爸妈那边估计都承受不住。

    吨吨穿着带水的小拖鞋,啪嗒啪嗒跑过来的声音渐进,两人默契地停止了方才的话题。

    “爸爸。”吨吨在陈安修身边站定,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吨吨。”章时年在他面前蹲下。

    吨吨看看陈安修,向后退了一步,再想退的时候,陈安修在后面用手抵住他的肩膀,吨吨站定不动,章时年轻轻抱住他,这个孩子,他错过了十年,说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他甚至不敢奢望吨吨会喊他一声爸爸。

    章时年抱了吨吨好一会才放开。

    尽管天色已经很晚了,但陈安修并没有留人的打算,他送章时年出门,“路上小心。”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你说的话,我没有不相信,只是太惊讶了。”

    到了现在,陈安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他沉默地点点头,示意听到了。

    “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他没说完的是,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我也有自己的选择。

    得到想要的结果,心情却并不如意料中的轻松,陈安修心里给自己的解释是,可能还不习惯吧?“谢谢你肯配合。”不伦不类的回答。

    “还有谢谢你们家照顾吨吨这十年。”

    “吨吨也是我的儿子,你不用这么客气。”

    “改天我会亲自登门道谢。”

    陈安修心里一惊,赶忙说,“这件事还是缓一缓吧,我爸妈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我还没想好怎么和他们说。”十年前默认是季君恒,现在突然又变成章时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家里人解释,乍一听他的私生活很混乱一样,天知道自始至终就和章时年一个人发生过关系而已。

    “那我今天先走了。”

    “再见。”陈安修很平静地挥挥手,以后还是少见吧。

    山路蜿蜒,车子的尾灯很快就看不见了,他在附近溜达了一圈,等回来的时候,身上的T恤都泛潮了,他踢踢脚边的小黑狗,“多管闲事,谁让跟着的?”竟然还敢把大脑袋枕在他脚上。“还不到两个月,你现在都四斤多了,应该注意一下|体重问题了。”

    *

    夏天天热,特别是中午,很多人家都懒得开火做饭,小饭馆里的凉菜和卤味卖的格外的好,不仅镇上的人喜欢过来买,连客人尝过之后,也愿意打包带走两份,素点的有豆腐干和各种卤蛋,肉的有猪头,猪尾巴,猪耳朵,猪大肠,还有牛蹄子和板筋,最受到欢迎的要数三爷爷亲自做的一款猪皮卷。长长的一条猪皮由纱布裹着,从卤水里捞出来的,一层层的卷着很密实,撤掉纱布改刀的时候,抹一点香油,撒一把香菜或者韭菜末,淋上两勺醋,有愿意拿回家,自己用蒜泥拌拌的也行,那又是另一番滋味了,猪皮卷每次刚出锅就被人抢干净了,不提前来守着,绝对买不到。每次卤制之前,三爷爷都会把每条猪皮仔细刮去油脂,所以做出来的猪皮卷在夏天吃起来也不会觉得油腻。卤好的猪皮卷热的时候比较软糯,凉了很有嚼劲,大人孩子都可以吃。

    小饭馆里做这些东西的时候,直接就在院子的一角架上大铁锅,一来院子里有风吹着清凉,二来买的人都能看到,卤味这种东西,大家就怕吃个不干净,现在在众人眼皮底下做,大家亲眼看着,也都放心。

    “老板,猪皮卷还有吗?”人多的时候,院子的树下也临时支上桌子。

    “今天没有了,猪耳朵要吗?可以用菜心和花生米拌个猪耳朵丝。”陈安修的案板就在锅子旁边,各种调料就在手边的桌子上,客人吆喝一声,他很快就能拌出来。

    “行,猪耳朵就猪耳朵吧,再来一盘凉拌菠菜,一盘海带丝,三根**脖子,还有两扎啤酒。”

    小饭馆里随时预备着大桶的鲜啤,都是山下的啤酒厂里直接送过来的,山下啤酒厂用的水都是从东山上引下去的山泉水,酿出来的啤酒格外好些,外地的人只知道一个统一的啤酒牌子,只有当地人才清楚,不同的啤酒厂出来的,啤酒的味道是有细微差别的。

    “稍等一会,马上就好。”陈安修答应一声,拿着笊篱下锅捞客人点的东西,罗芳芳则很快地先把啤酒送了过来。

    “给我两块小猪蹄,撒点芝麻。”

    陈安修抓了一把菜心放到盆子里,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抬头笑,“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陈天晴穿了一件蓝色的碎花裙子,她身材高挑,穿什么都衬地起来,听大哥这么说,就笑道,“从火车站坐公交很方便,一直开到家门口,这次赶巧了,还坐的是咱三叔开的那班车。”他们三叔陈建浩是公交车司机,买车的时候,他们都出了钱,每年公司盈利他们还能分一点红利。

    “这位是你同学吗?”陈安修注意到陈天晴旁边站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白色牛仔裤,黑色的短袖T恤,身材瘦削,长相还算清秀。

    陈天晴点点头,挽着那个男孩往前走了一步,“这是我大哥,陈安修,大哥,我同学,郭宇辰。”

    陈安修看她那神情,就知道绝对不只是同学这么简单,如果仅仅是同学,天晴也不可能把人领回家了,这种事情彼此心照不宣,不用点破,“原来是天晴的同学,好不容易来绿岛一趟,多玩几天。”

    陈安修摘了手套跟他握手的时候,郭宇辰犹豫了一下才伸手,指尖还没刚碰到陈安修的掌心就松开了,陈安修很清楚的看到他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排斥。

    陈安修暗暗地看看自己手掌,虽然是有茧子,但也没长刀子,而且还挺干净的,不至于被人这么嫌弃吧?晴晴找的这个男朋友看来不好相处啊。

    陈安修注意到晴晴在郭宇辰手肘那里推了一下,那人终于开口喊了一声,“陈大哥。”

    第一次上门,陈安修这个做哥哥,也不能不给面子,于是当做没这回事一样,“天这么热,路上累了吧,中午想吃点什么,直接在这里点了,待会我给你们捎回去。”

    “不用了,大哥,你这里这么忙,咱妈已经在家里做了,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的小饭馆开的怎么样了,待会就回家和咱妈一起做。”

    “天这么热,厨房里没风扇,你回去和咱妈说别做了,我待会就回去了。”

    陈天晴环顾一周,座无虚席,“你这里忙的开吗?”

    “这个你别担心了。”他看这个郭宇辰早就不耐烦了,离着卤汁锅子稍微近点,还不时地拿手挡鼻子,让他一直站在这里,简直是在难为人。

    晚上本来是想让郭宇辰在江三爷爷家里住一晚的,但他坚持要到山下住酒店,陈安修又开车送人下去,l路上郭宇辰提出想住间好点的,陈安修直接把人送到君雅去了。

    看郭宇辰眉头都没皱地要了间商务套房,陈安修就知道这人估计家境不错。

    回来的时候,妈妈偷偷把他拉到一边问,“壮壮,你觉得这个小郭,人怎么样?”

    “才来半天,能看出什么来。再过两天看看吧。”

    “我觉得有点不对头,你没看吃饭的时候,他手里那双筷子,他来回用纸巾擦了三遍,你说他是不是瞧不上咱家里?”有对比,才知道差距,她虽然不喜欢章时年和壮壮在一起,但比起这个,章时年的人品风度,她倒是挑不出错来,这个一看就差远了,虽然有年纪的差距摆在这里,但也不能连零头都比不上吧。

    “男孩子爱干净点也不算很大的过错,人品好,对晴晴好不就行了?”

    “你别安慰我,我还没老糊涂,不是这么回事。这个人,我得多看看。”

    就在全家人忙着接待这个未来的女婿时,谁也没想到一向身体健康的陈安修的姥爷突然病倒了,姥姥的身体偶尔生个小病是常事,但姥爷一年到头,连个感冒都很少有,他这一生病,把家里人都吓坏了,毕竟是八十多的人了。

    “咱爹住院了,你要还不愿意回来,谁也没办法。”说完这句,陈妈妈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陈安修知道刚才那个电话是打到美国的。

    “妈,小舅舅怎么说?”

    “不知道,我去煮点粥,待会给你姥爷送去。”

    *

    姥爷住院一周了,病情时好时坏的,大舅舅头些天已经出海了,一时也赶不回来,姥爷这边主要靠陈妈妈和林长顺轮流照看,就在陈妈妈等得快要失望的时候,林长宁终于确定回国了。

    “壮壮,你去机场接你小舅去。”

    “我去?”他都十多年没见他小舅了,真怕不认识啊,舅舅和外甥见面,相互不认识就该闹笑话了,“好吧,我去试试。”

    他小舅舅打电话过来说是,从上海转机过来的,陈安修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人。

    “壮壮吗?”一个穿着亚麻色衬衫的男人,摘掉墨镜,在他前方站定,试探地问了一句。

    第73章

    “小舅。”陈安修心道还好,总算小舅和十多年前见面的时候,变化不是很大,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他小舅。都四十多的人了,一点都不显老,想想他三叔,也就比他小舅大着两三岁,可那脸上已经不少褶子了,再看看他小舅,目光清湛,皮肤光洁,岁月果然岁对某些人是特别偏爱的。

    林长宁笑说,“老远看着就像你,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十五六的半大孩子,现在都这么高了。”

    让一个看着并不比他年长多少的人,用这种长辈的慈爱目光看着,陈安修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他接过林长宁的行李箱,笑眯眯的说,“上次见你的时候,我还上高中,现在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他记得那次他小舅回来,送了他们兄妹三个每个人一块手表。他还一直戴了好几年。

    林长宁随着他往外出,说,“是啊,过的真快,前年回来的时候,你在部队里,我也没见着。”

    两人到了停车场,陈安修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林长宁坐的副驾驶,车子上了高速的时候,陈安修想了想,问道,“小舅,我舅妈和戴维呢?怎么没一起回来啊?”小舅妈和戴维就在多年前回来过一次,到现在他都几乎不记得那两人的长相了。

    “你……小舅妈她工作太忙,一时请不下假来,戴维放暑假和同学出去旅行了。暂时联系不到他。”

    理由听起来很合理,但总觉得哪里很奇怪,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探望一下老人,老人病了也腾不出一点时间吗?还是美国那边的人不太注重这个?不过这种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指摘,于是他也只能说,“家里人都好多年没见他们了,让小舅妈和戴维以后有空常回国玩啊。”

    “行,我一定转告他们,壮壮,你姥爷的病查出来没有,现在怎么样了?”

    “医院那边也没查出什么大病,就是姥爷年纪大了,身上难免有些这样那样的小毛病。”见他神色有些黯然,陈安修连忙安慰说,“小舅,你别太担心了,没查出来应该就是没什么大事,小问题咱们接回来慢慢调养就行了。”

    林长宁勉力笑了一下,“恩。”

    “小舅,你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也累了,要不,你先睡一会,到家的时候,我喊你。”机场在绿岛市的西边,他们家在东边,回家要跨过整个市区,时间还挺长的。

    林长宁扶着额头,盯着车外的风景看了一会,然后点头,说,“先去医院吧,到了喊我一声。”自从接到姐姐的电话,就忙着手头各项工作的交接,一路上也没怎么睡,他确实有点累了。

    “恩,小舅,你睡吧。”

    现在是下午,向东去,阳光一点不刺眼,小舅靠在车背上睡着了,看的出他真的累了,这么快就睡熟了,浅浅的呼吸趋于平稳,陈安修原先还想,这么久没见,见面了没话说冷场该怎么办,但是真正见面和讲电话不一样,见到人很自然而然的那种亲切熟悉的感觉就来了,可能这就是血缘关系的原因吧,别人都说他和小舅长得像,如果让他自己看的话,其实也没那么像,他现在大概理解章时年见到吨吨时的感觉了。

    林家和宁世医院有点关系,能拿到不少的优惠,这次姥爷住院就在这里,因为和陈安修熟悉的关系,叶景谦作为院长还亲自过来探望过,所以下面负责的医生都很尽心。

    陈安修一直把车子熄火了才把还在沉睡的林长宁喊醒,林长宁跟着下车,一直走到医院正门,看到宁世的牌子的时候,他猛地停住脚步,“这里……”他转头看陈安修,“你姥爷住在宁世?”

    “是啊,这里的医疗条件是咱们市最好的。”怎么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有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小舅眼中压抑着极深的无法释放的痛楚一样,可是一转眼就消失了,是他的错觉吗?“小舅,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咱们回家先休息一下?明天再来看姥爷一样的,他老人家最近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别姥爷还没出院,小舅又倒下了。

    林长宁摇摇头说,“我没事,可能天太热……”话还没说完呢,一阵恶心泛上来,他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还说没事,是不是飞机上吃坏肚子了?”陈安修赶忙把人扶到一边的垃圾桶边,给他拍拍背,林长宁弯着腰面色痛苦地干呕了好一阵,什么都没吐出来,但是脸色更难看了,惨白如纸。

    “小舅,好点没,来,喝点水。”陈安修把人扶到路边的长椅上坐着,跑到旁边的报亭里买了两瓶矿泉水过来,拧开盖塞到小舅手里一瓶。

    林长宁一直喝了小半瓶水,强烈的反胃感才稍稍压下去一些。

    “小舅,我带你先去检查一下吧,夏天的东西容易坏,别是食物中毒啊。”陈安修建议,反应这么大,看他刚才难受的都快把胃给吐出来了,这可不是简单的天热就能解释过去的。

    林长宁拍拍他的手说,“别担心,壮壮,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就是天太热了,行程又长,身体有点吃不消就是了。”他早就已经习惯了,每次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都会这样。

    陈安修担心的说,“那小舅,你如果有事,别硬撑着啊,如果你也病了,姥姥那边该更担心了。”

    姐姐和姐夫人都很好,教出来的孩子果然是不错的,很贴心,如果他的那个孩子还在,也该有这么大了,也许还会和壮壮相似的漂亮眉眼,人也这么的精神,可惜注定是见不到了,那个孩子在他肚子里待了九个多月,可他连一眼都没见过,他明明记得有听到那孩子出生时的啼哭声了,可醒来后,家里人却告诉他,那个孩子已经没了,二十八年了,二十八年前的秋末,他就是在这里生下的那个孩子,他都记得孩子是傍晚出生的,秋意很深了,天一直在下小雨,雨水打在窗外的树叶上沙沙的响。

    小舅真的很不对劲儿,他身上好像压了很多东西一样,不是说小舅在国外,家庭事业都风生水起的很幸福吗?陈安修碰碰他小舅的肩膀,“小舅,还要水吗?”

    林长宁猛然从回忆中惊醒,“不要了,壮壮,我好多了,咱们进去看你姥爷吧。”

    “行,咱走吧。”起身的时候,陈安修扶了林长宁一把,“小舅,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恩,很多年前来过,那时候楼房少,普遍都不高,宁世医院的楼算是高的,也不过是五层,我记得。”

    林长顺回家带换洗的衣物去了,这里陪床的就只剩下陈妈妈,陈安修带着人过去的时候,陈妈妈正在给老爷子切桃子吃。

    “妈,我把小舅接回来了。”

    陈妈妈转过头看了一眼,说了一句,“回来就好。”又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揩揩眼角,老爷子自始至终没说话,就是眼睛一直盯在林长宁身上没转开。

    “爹,姐姐,我回来了。”

    “长宁啊。”老爷子先伸出手。

    “爹,你身上还难受吗?”陈妈妈让了让,林长宁坐到病床边。

    “没事,就是人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回来不耽误工作吧?”

    “不耽误,我走了,还有别人呢。”

    “那就好,那就好。这次回来能住几天。”

    迎上老人期待的目光,林长宁笑笑说,“这次请了长假,要住好一段日子呢,爹,你安心养病就是了。”

    老爷子的神色是期盼已久的欣慰,伸手去拿桌上的桃子,“那长宁,吃桃,吃桃子,你姐刚从家里摘来的。”

    “爹,我自己拿就行了,你躺着,别忙活了。”

    看着天色不是很早了,陈妈妈拉着陈安修出来,“让你小舅和你姥爷多说会话吧,我去望望那里做饭,你开车送我过去。”

    *

    陈妈妈焖的麦仁饭,做了冬瓜海螺汤,炒的鱿鱼爪爪,冰箱里有早就蒸好的长茄,中间划开了,吃的时候,用蒜泥加点葱油一拌就是个很好的凉菜。陈安修旁边帮着洗菜。

    “妈,麦仁饭,我姥爷能吃吗?”麦仁饭虽然好吃,但太有嚼劲了,一般老人还真不好下嘴。

    “我另外煮了粥,麦仁饭是给你小舅准备的,他就爱吃这个,以前想吃都没有,那时候麦子少,谁舍得没晒干就打成麦仁啊,都留着磨成面,加上玉米面,加上地瓜面,蒸出来的窝头都是黑乎乎的。”

    这个陈安修倒是知道的,麦仁必须是没晒干的鲜麦子打出来的才好吃,每年麦收的时候,他妈妈都会留一袋子不晒的,去磨坊里打成麦仁,麦仁饭煮出来很香,就是吃完了,腮帮子都酸了。

    “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小舅肯定会回来啊?”这些东西可不是今天临时准备的。

    陈妈妈低声说了一句,“他到底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

    陈安修把洗好的西红柿捞出来,自己